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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06:30 作者: 胭脂獨白
在一個夜晚,她踟躇在酒吧門前,往前走了幾步又退回來,還是心一橫走了進去。
她是個滴酒不沾的人,即使歷史上不乏酗酒的音樂大師,但紀明藍從不想去冒險,讓酒精控制神經線後再揮舞到琴弦上,紀明藍害怕琴弦會生氣。
可她的苦悶實在無法宣洩,好像連彈琴時都會分心,她只能選擇了這個最次的辦法,去嘗試大家說的,借酒消愁,是不是真的有用。
她小心翼翼坐在吧檯,隨便點了杯酒,喝下去才發覺是如此難喝,卻又沒辦法失禮地吐出來,只好咽了下去。
一口之後反倒更順暢了,她皺著眉喝酒,很快有人來搭訕。
紀明藍嚇了一跳,抓起旁邊的包慌張要走,卻有個人擋在了她身前。
「你好,這位是我女朋友,請問你有事找她?」
不速之客悻悻離去。
紀明藍驚愕抬頭:「某……先生。」
易連山笑:「你好呀明藍小姐,剛才是情急之下胡說的,還請你別介意。」
紀明藍酒量極差,此刻微醺,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她很想哭。
「好巧啊。」她只能說。
「不算巧。」易連山笑了一聲,「事實上我最近出差比較忙,剛剛才回國,我緊趕慢趕想去你的演出,但還是已經結束了,真是可惜。」
「我看程先生沒接你回家,有些擔心,就遠遠跟著了。」他不好意思地低頭,「沒想到你會進酒吧,我實在放不下心,這樣唐突,還請明藍小姐原諒。」
紀明藍怎麼會怪罪一個這樣的男人,他沒有一處出格做錯,讓人說不出的安心。
她只能真心說:「謝謝你。」
第五十支玫瑰還是來了。
他大步走上台,作為贊助商易連山先生,站在了紀明藍面前。
「明藍小姐,我是易連山,還請多多指教。」
易連山把黃玫瑰放進紀明藍手裡,略顯抱歉:「對不起用這樣庸俗的方式來見你,但我想,在五十支玫瑰的時間裡,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了明藍小姐,你不必回應,但請允許我繼續聽你彈琴,可以嗎?」
他語氣卑微,好像用盡了力氣在克制自己的悲傷,那話聽起來像是祈求。
二十二歲的紀明藍心動了。
為一個真正懂她的人,為一個真正作為聽眾愛上她和她的琴的人。
「第五十一支玫瑰,今晚我就能收到嗎?」紀明藍問。
她看到易連山眼裡透出光芒,傾瀉出的愛意將她淹沒。
「當然。」
沒人能躲過這樣專為你編織的網,裡面乾乾淨淨全是欣賞和愛意,骯髒黑暗都裹在了背面,她看不見。
更何況,獵人的獵物只是一個美麗的笨蛋。
她與她之間①馮越&紀明藍
在紀明藍三十八歲那年,和易連山的分歧一起來的,是她的病理報告。
她病了,從外表看不出來,可她已經病得很重。
她的病讓易連山徹底放棄了關於將她商業化的念頭,也讓易水更進一步走向了古典吉他。
反倒是紀明藍這個病人看起來更若無其事。
「生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既然病了,聽醫生的話,總會過去的。」紀明藍對兩個人笑笑,「只要還能抱起吉他,就不算什麼大事嘛。」
很快她連吉他都抱不起來了,悄悄去劇院坐在中央的椅子上時,第一次感受到滅頂的痛苦。
那時候她已經擁有了人生中最好且唯一的朋友,一個叫馮越的小姑娘。
對紀明藍來說,馮越確實是個小姑娘,她們差了整整十歲,卻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她們第一次遇見是在紀明藍懷孕中期,圓潤起來的肚子放吉他都要格外調整姿勢。
馮越那時候不過十三歲,跟著她的父親來聽一場演奏。
她迅速被吸引,從紀明藍身上看到了無數道溫暖的光,將她包圍,像是看見了自己去世的母親。
第二次見她已經是十年後,馮越拿到演出票時本想拒絕,但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紀明藍。
馮越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想起了那個美好溫暖的夜晚,那位美麗的姐姐一襲紅裙坐在中央輪指撥動琴弦,演奏了那支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分明是淒迷悲傷的曲子,卻叫她察覺到了溫柔。
十年間,馮越偶爾也會因為這件事關注到古典吉他的世界,看到一些古典音樂的板塊介紹這位叫做紀明藍的女士,連帶著她那位極愛她的丈夫也會出現在新聞里。
時隔十年,馮越再坐在大廳里看見紀明藍時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時光好像格外偏愛紀明藍,給了她更為醇熟的技術和幾乎沒有變化的臉。
看著她平和寧靜醉心於演奏的樣子,馮越幾乎瞬間判斷出來,她一定過得很幸福,不為任何煩惱憂心,活得像個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的天使。
像十一年前的易連山一樣的,馮越毫不掩飾對紀明藍地欣賞,追著她的腳步,坐在了每一個她揮動手指的演奏廳里。
在一次演奏結束後,紀明藍幫來要簽名的觀眾寫上了祝福,對他笑著點點頭,眼神又捕捉到了那個小姑娘。
她每次都來,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聽完鼓掌就走,從不多停留。
「你好,請等一等。」紀明藍旋上筆的蓋子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