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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06:30 作者: 胭脂獨白
不過說了幾句話,秦川立馬知道了易連山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他最熟悉的人,是他平日裡接觸最多的那類人。
他們看起來和煦善意叫人放鬆警惕,實際上卻藏著叫人沒有防備的算計,只等著時機成熟,就會給對手致命一擊,秦川也一樣。
在生意場上遊走多年的人大都如此,經歷的越多,則越具有迷惑性,他們習慣話不說滿,習慣留三分餘地,在他們暴露意圖之前,你永遠猜不到他們的真實想法。
秦川忽然明白,在和易水初相識時,易水為什麼對他表現出了強烈的牴觸和不滿。
秦川不說了,他把說話的機會讓給易連山,想聽聽對方要做什麼。
「你不要緊張,我並非是得知你與易水有某些……」他攤了攤手,似乎不太好找到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最終為難道:「……不好說與人知的關係,前來尋釁的。」
秦川眼睛顫了顫,雖然早有準備,但從易水長輩的嘴裡說出這句話,他還是沒能無動於衷。
「易水醒來看見我鬧得厲害,又從病床上折騰著那些插在身上的瓶瓶罐罐差點兒摔到地上,好在他剛做完手術,還沒那樣的力氣,這孩子也著實給醫院添了不少麻煩。」易連山說起來微微擰眉,看得出來他確實為這事煩心了。
他喝了一口茶,對秦川笑了笑:「或許也不是看見我的緣故,是沒瞧見你吧。」
秦川的手在桌下狠狠握緊,極短的指甲掐進掌心,刺得他生疼。
「他媽媽去世之後他就總是這樣,喜歡和我對著幹,把我討厭的事做了個遍。我承認我並非一位合格的父親,也只好隨他心意,極少干涉他做那些流里流氣不像話的事。畢竟我把這當做一個小傢伙試圖引起大人注意的小伎倆。」易連山輕笑了一聲。
這種表情口吻更像是上位者對人的輕視,卻出現在了一位父親身上。
「不知道易水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家裡的事,不過以這孩子的性格,是不會喜歡說這些的。」
「你想說什麼?」秦川聽他這樣提起易水,很不舒服,語氣也自然轉冷。
眼前這位父親,完完全全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去向他人講述自己的兒子,秦川不知道這樣的家庭又是怎麼養大的易水。
「不不不,不要對我抱有敵意,也不要緊張,只是閒聊,不小心多說了幾句,如果叫你不舒服了,那我很抱歉。」易連山的話叫人聽來真誠,但秦川知道,這都是掩飾的把戲。
「說實在的,他喜歡你還是喜歡別人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要緊的事。」易連山微微抬起下巴,那個眼神看向秦川意味深長,「我只是作為他的父親,對他應該做好的事保有糾正的權利。」
秦川漠然看他:「比如說?」
「比如說他應該完成的學業還沒有完成,比如說他不可能一輩子跟在你身邊做個小混混。」察覺到秦川的眼神不友好,易連山又笑了,「抱歉抱歉,我又用詞過重了,我的意思是說……」
他嘴角的笑弧度也慢慢減小,直至一個微妙的弧度,叫人看不出是不是笑。
「你們年輕人之間撞出什麼火花都是有可能的,我對你們之間的一切也絕無意干涉,你們發展到了什麼地步我也不想知道,年輕人的新花樣,我能理解。誰年輕沒有過浪蕩時候,可惜我只有他一個孩子,否則也不必做這叫人討厭的惡人。」
「當然,這也可以說錯在我,畢竟我若多有幾個孩子,也就隨他喜歡做什麼了。」易連山又笑了兩聲,「易水畢竟還有他應該承擔的責任在身上,耽誤的時間也太長了。」
他看向保持沉默的人:「秦川,你是個聰明的生意人,經濟雜誌把你稱為金融天才,不過二十幾歲就做了上市集團的副總,這樣精彩萬分人人艷羨的人生,不應該吊在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身上,易水沒什麼值得你付出現有的一切,你也不該在他落魄時對他伸出援手以致他對這種施捨有所誤解。」
「如果他沒得到你的幫助,應該能更早點認清現實。」他攤開手,「這是我的意見,希望沒冒犯到你。」
秦川總算知道易水為什麼豁出一切也要逃出來了,知道為什麼他寧肯活得艱辛也要丟掉身份證件跑到京南來了。
這是個什麼樣的父親,怎麼會像魔鬼一樣可怕。
易水像是他成就的道具,是滿足他私慾的傀儡。
他微微搖頭,收緊的手從桌下拿上來,靠在椅背上沒辦法管理表情,對易連山的做派及話術無法理解並深感可笑。
他沒對易連山的話發表任何意見,只說了一句:「易水的琴我本想交還到您手裡,將它物歸原主,但現在似乎沒辦法放心還回去了。」
「那太感謝你了。」易連山頷首微笑,「希望你能暫時幫我保管那把吉他,別再叫易水看見它,至少短時間裡,都不要。」
秦川為易水難過:「你連他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你似乎是誤會了。」易連山打斷他,「那把琴是他媽媽的遺物,琴盒是我花了大價錢從奧地利拍賣會上帶回來的,如果你聽古典樂演奏大概聽說過他媽媽的名字,因為她曾是古典吉他演奏家裡最有天賦的那位,在古典吉他的世界裡,他媽媽的名字能占據一整幅中心版面。」
秦川愣住,為他確實不知道的事實,古典樂器他只懂得鋼琴,還是在他幼年時被逼迫著學習的,古典吉他,他第一次見就是在易水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