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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後面的人催促著不得不放下響著忙音的話筒，漆黑的夜空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口子預兆著所有的不詳和災難。

    當晚我就返回到宿舍，離得陳斌越近越是坐立難安，既然我無力改變明天的抉擇只能祈求老天能開眼了。

    一整天我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上午上完兩節課就直奔宿舍蹲守在大樓門口，整個女生宿舍大樓只有一部電話機，自己生怕錯過了陳斌的消息。幾個小時裡我想遍了所有的結果，好的、壞的、有可能的、沒可能的一一過濾一遍。時間就像一隻千年老龜緩慢地、艱難地寸步爬行，電話鈴每次響起我都會彈跳起來滿心期待地看著門衛老伯拿起又滿心失望地聽到他複述一遍並不是我的名字。

    就這樣苦苦煎熬到晚上七點，門衛老伯連哄帶騙地讓我離開才不得不回寢室。

    「蕭逸，你今天一天在宿舍大樓門口都快石化了」趙磊磊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調侃道，當所有人看到我面如土色、噤若寒蟬的表情時都識趣地不再多嘴一句。

    半夜，門衛室突然來敲門大喊「袁蕭逸，302袁蕭逸電話」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從床上起來穿著拖鞋和睡衣跑下來。

    「是你家人好像出什麼事了」老伯在後面氣喘吁吁的嘀咕

    「餵……是陳斌嗎？」

    「蕭逸，是我媽媽」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的聲音好像在哭「你爺爺心臟病犯了，怕過不了這幾天了。他念叨著要見你，你爸現在去找車來學校接你，你快準備準備……」

    前段時間就一直聽爸媽說爺爺最近身體不好，可我只顧著和陳斌談戀愛卻沒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因為自責而嚎啕大哭，門衛老伯趕緊攙扶著我上樓

    「哦呦，快別哭了，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吧」

    「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整個寢室的人都起來了，趙磊磊聽到我的哭聲第一時間衝出來追問「蕭逸，發生什麼事啦」

    「好像她家什麼人快不行了，你們替她收拾一下吧」門衛老伯長吁短嘆一番。

    「是誰不行了？」

    「我爺爺……」

    「快，快穿衣服吧」平時和我關係一般的幾個宿友紛紛起身相助，有替我打包行李的，有替我拿衣服的，自己則像個木偶任憑她們打理。

    一個多小時之後爸爸和同事叫了輛桑塔納停在學校門口，我一上車就問「爺爺很嚴重嗎？」

    「是的」爸爸神色凝重地點點頭「他心臟本來就不好，現在大面積出血醫生也無能為力，你是他唯一又是最疼愛的孫女，他最放心不下也是你」

    我把頭轉向車窗外，萬箭穿心一般的難受，陳斌的毫無音訊和爺爺的生命垂危讓我十九年來第一次覺得人生毫無意義，也第一次體會到愛與被愛其實都是一種互相的折磨，自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對陳斌包含的所有感情突然之間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對爺爺的眷戀和依賴也將突然成為終止，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我根本來不及接受都已成為不爭的事實。

    醫院的病床前家人全都到齊了，姑媽和表哥表姐望著神志不清的爺爺涓涓淚下，看到我的一刻間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嘴巴一張一合

    「我們先去外面等，讓爸和蕭逸說會兒話」爸爸揮揮手示意全家人去病房外。

    我把頭湊近爺爺身邊輕聲喚道「爺爺，我是蕭逸」

    「嗯……」他頷首點頭呢喃著「乖孫女，以後爺爺再也陪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

    「我知道，爺爺我會的……」我泣不成聲地點著頭。

    「蕭逸，記住一定要找一個真心實意對你的男人，懂得疼你、愛你的人。爺爺在天上會保佑你的……」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段話，這天半夜爺爺毫無牽掛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我。

    第二天爸媽開始忙著準備後事，我留在家裡幫著親戚們布置靈堂，心裡卻依然惦記著陳斌的事情，樊正剛、路遙沒有一個人來通報過音訊。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方便打電話去問個明白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時間在煎熬中悄然而去，三天後是爺爺出殯的日子我還未從悲哀中覺醒過來，樊正剛意外地找上門來，從他頹喪、消沉的樣子我已猜到幾分

    「陳斌呢？他怎樣了？」我還是忍不住追問

    「蕭逸，你出來談談好嗎？我知道你家在辦喪事」他站在門口往裡張望了一下。

    「你去弄堂口等我」

    我回屋披了件外套和爸媽交代了幾句就匆匆跑出家門，雖然自己很不願意往壞的方面去想，但主觀上還是不得不面對未知的事實。

    樊正剛靠在斑駁的牆面上，低著頭在抽菸，遠遠看去他像一個畏畏縮縮的中年大叔，他在沉思直到我站在鼻子底下才察覺。

    「到底怎麼了？陳斌人呢」

    他丟下菸頭用力踩了踩，又矛盾地重新點起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的青煙遮擋了他憂鬱的表情和迷茫的眼神。

    「那天傍晚我和陳斌去了對方指定的地方，他們人多我們儘量保持協商的態度，不正面衝突。我們都低估了汪培峰對路遙的感情，他很愛她是那種愛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他自小沒什麼親情，父母對他也不管不問任其置之，所以他內心極度缺乏愛。路遙是他第一個女朋友也是至今為止最愛的一個人，所以他決不允許她背叛自己，拋棄自己。他對我說不要錢，錢買不回這些年的感情。我也明確表態不願意放棄路遙，就這樣我們雙方產生了對立和摩擦，後來路遙來了，苦苦哀求姓汪的放過我們，她這一舉動更激化了矛盾，特別是親耳聽到路遙說愛的人是我，對方更是不可理喻。還有一件事讓汪培峰暴跳如雷那就是路遙懷孕的事情，她為了讓姓汪的徹底死心，就脫口而出說曾經懷過我的孩子以此證明我們的感情。於是對方先動手了，陳斌看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原本打算離開，沒想到那些人不肯罷休，非要我把路遙留下，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就……就動手了……陳斌為了幫我抵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砸過去，其中一人頭部受傷。我們動靜太大以至於周邊鄰居報警了，陳斌和汪培峰都進了派出所接受調查，那人傷勢挺重fèng了八針，後腦勺撞到牆面上有輕微腦震盪。我去醫院探望付了所有醫藥費，現在關鍵在於陳斌那兒……他廠里知道這件事最壞的結局是開除，即便不開除處分是肯定的。蕭逸，我對不起你和陳斌」

    樊正剛所說的每個字都像釘子一顆顆扎在我心裡，這個結局比我之前所有的設想還要來的可怕，陳斌居然被拘留了，他的工作怎麼辦，他的前途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動手的嗎？你不是說會帶著路遙遠走高飛的嗎？你不是說陳斌是你的兄弟嗎？他為了你的破事進派出所了，你倒是好模好樣的站在這裡。」我拽住樊正剛的衣襟聲嘶力竭地喊道「席路遙人呢？她有本事、有能耐讓三個男人為她赴湯蹈火，你把她叫來……我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