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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1:59 作者: 君知希
    我父親趕到時,在書房中發現了正要自刎絕命的襄王,這才將人偷偷救下,神不知鬼不覺送往東平老家,至於你們母子三人,當時居所被人縱火,我父親以為你們已葬身火海無一生還,為此痛心不已愧疚難當。

    後來我父親心灰意冷主動請旨遠離京都城那個是非之地,願意還鄉任職,從此天高皇帝遠,遠離朝堂事事非非。

    從那以後的事,你應該知道了。」

    東陸接著道:「出事那晚我因貪玩,悄悄從側門溜回家,一進府門就聽到聲嘶力竭漫天哀嚎,火光沖天,滿院血流成河,屍體遍布,鮮紅的血流淌到我的腳底,我的教養嬤嬤一動不動睜著眼睛躺在血泊里。

    我嚇得渾身哆嗦,想喊又不敢喊,想哭又嚇得哭不出來,一個人站在陰暗的角落裡,親眼目睹那慘無人道屠戮血腥的一切。

    我親眼看到你父親手持長刀,滿臉血漬,目光狠戾地站在院中央,那個畫面我一生都忘不了。

    後來我被一陌生人強行抱走,寄養在城郊一個農戶家裡,沒幾日我偷偷地跑出來,踽踽獨行,費勁千辛萬苦回到了瀛台那個面目全非的襄王府,站在府門口,望著滿目狼藉的一切,聲嘶力竭哭喊著我父母親跟小妹的名字。

    空無一人,心如死灰……

    從那時起,仇恨的種子深埋於心,日積月累生根發芽,一日更盛一日,我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世子,一夜之間成了無父無母見不得光的叛賊之子。

    你知道,就因我母親是奴國人,我們兄妹倆從小就受人白眼,京都城裡的皇親國戚都瞧不起我們,說我們是奴國雜種!我母親是個外柔內剛善良賢淑的女子,很少與人爭執計較,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告訴我,別人若是對我們有偏見,不要怕更不要恨,只要以後拳頭夠硬,能力夠強終會讓那些鄙夷我們的人心服口服!

    再後來奴國的外祖父派人找到了我,給了我新的身份,新的名字,留人在京都暗中保護接濟著我。

    我一邊厭惡大夏國的一草一木,痛恨這皇城裡的每一個人,一邊受著奴國母族的恩惠,慢慢地,我不再把自己當成大夏國的人。

    這世上已沒有元增,只有佐藤東陸,從此隱姓埋名,成為我外祖父安放在大夏國的一枚棋子。

    不入狼窩虎穴焉得虎子,早年我就從母親那裡讀到一種瀛洲宮廷秘術,言此法能隱去男性特徵,膚若女子,貌若寺人。於是我十幾歲就開始以身試藥,不惜以純陽之血飼養蠱種,你見到的小紅魚就是入藥蠱毒。

    經年累月的服用,身體確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正因如此後來我才順利躲過宮刑做了內侍。因為長期用藥,體內瘀毒越積越深,我常常飽受寒症發作之苦,也因此失去了正常男子為夫為父的能力。

    即便如此,可我從來後悔過,從一個鞍前馬後沒有尊嚴的小閹人做到能在朝堂呼風喚雨的宦首,整整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我精通醫理,常年為惠昌帝診治調養身體,藉助有利條件,逐漸獲取信任與恩寵。因他頭疾反覆發作,慢慢地我開始在他飯食里加入留仙散,那是一種從植物中提純精煉得來,可以解除病痛讓人成癮依賴的東西,用的時間久了身體就會虧虛衰竭。

    惠昌帝死後新帝即位,我又在東海埋下爪牙,暗地裡針對你們東平。

    說起你兄長的死……

    當時惠昌帝身子日漸虛弱,長期臥榻不理政事,邊關告急,你阿兄連發幾封告書,都被我藉機攔下,並沒有及時承送給惠昌帝。

    紙包不住火,朝堂之上,時任戶部侍郎的陶錦堯三番五次請求面聖,一力主張朝廷發兵援助西關,這一來二去得罪了剛上任不久兵權在握的龐敬宗,他設計故意找人假扮流民匪盜在京畿挑釁滋事。原本大軍已行至途中,眼看就要抵達西關大漠,不料惠昌帝聽信龐敬宗誇大之詞,盲目調回兵力平叛京畿叛亂。

    後來,你兄長……」

    溫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歸根到底,我兄長之死,你難辭其咎!」

    東陸點頭默認,沉聲道:「是我愚不可及,對不起你們溫家,我知道無論做什麼都彌補不了我犯下的罪責,今日就算你動手了結我,亦毫無怨言!」

    溫惟面無表情,語氣疏離:「你我就算成不了敵人,這輩子也無法做朋友,你的命我不要,因為我不是你,不想永遠活在無窮無盡的仇恨中!」

    東陸無奈地苦笑著:「你不是我,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痛苦,當然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你我本就不是一類人,所以恕難共情。恩怨是非已是過往,塵歸塵、土歸土,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我就此別過,遙祝君安。」

    她剛轉身要走,嫣然一笑,道了一句:「多謝你助我出城!你保重!」

    說完,她邁下台階大步離去,沒有一句廢話,沒有一個回眸,依舊我行我素,如一陣風來去自如……

    東陸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纖纖背影。

    此生最好的風景、

    最美的相遇……

    其實,他沒有告訴她——

    從前、

    他為她救治箭傷,不眠不休配置解毒良方,是發自內心不想讓她有事。

    他逼李榮賑起誓,對她斷情絕愛,不可娶她為妻,除了他所講的那些原由,還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酸楚嫉妒之心,只是當時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未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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