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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1:59 作者: 君知希
    雖然她少時也是個性情乖張、不學無術之人,但她從不否認學識可以升華人性,可以改變命運。

    天不生無用之人,地不長無名之草。

    人學始知道,不學非自然。

    溫惟在東平主張重視教育,後來建立東山學府,專門為廣大學子求學所設。即使近年朝廷科舉制度早形同虛設,東平每年的鄉試、縣試都會如期舉行,場場不落,即使沒有機會去朝廷做官,也會為東平都護府內部所用。

    思賢若渴、唯才是舉,只要你有才華學識出眾,在這裡就不會被埋沒,另明珠蒙塵,東平名將嚴錚就是出身其中的一位佼佼者。

    東山學府的學子不分門第高低,身份貴賤,不受地域限制,廣開言路,有教無類。後來越來越多的有理想抱負的青年學子從四面八方集結於此。

    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出身白屋寒門,家境清貧,身無所依,人人懸樑刺股,求知若渴,孜孜不倦,那種對知識的渴求,對命運的不屈,對理想的追求深深感染著溫惟。

    如今再看看這條件優渥的太學學子們,從他們出生起就華衣美食、窮奢極欲,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半點苦都吃不得,如此仍不知滿足,恃寵而驕,荒嬉人生,不知禮義廉恥。

    溫惟不禁感嘆,投胎是個技術活,有的人一出生就擁有了平常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權勢與地位。

    人生兒不平等,卻又生兒平等,身處黃金大廈的人往往孤獨而空虛,永遠體會不到普通人那種為夢想與信念拼盡全力、斗破蒼穹自我塑造的成就感……

    溫惟搞定了這群毛頭小子,從太學出來,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如釋重負。

    想到散課的最後一幕,都乖乖稱自己老師,忍俊不禁,感到莫名好笑。

    剛走出宮門,隱約看到一個挺拔俊逸的身影背立於宮門口,長身鶴立,悠閒地欣賞著滿樹的春櫻,好似在等什麼人。

    溫惟走到近前,那人正好也轉身瞧過來。

    龐秋沉,是他!

    溫惟想起前些日子阮媼提過救她的事,本來想著若是日後有機會能在宮中遇見,定要當面致謝,卻沒想到,今日一見,他與那晚農舍遇到的男子竟是同一人。

    今日在太學,大庭廣眾之下,溫惟被一群學子纏著,一直沒有機會當面說道,沒想到這會兒倆人又能在這裡碰面。

    龐秋沉看她朝自己走來,抬腳往前應了兩步,又停下,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她笑容滿面,心情很是不錯。

    溫惟走到近前,躬身行禮。

    「見過龐大人,看來我與大人緣分不淺,竟不知此次來京都,有幸勞煩龐大人出城相迎,只是不巧因中途有事我先行一步,這才有那晚我們農舍的一面之緣,只是那時眼拙竟未認出。」

    龐秋沉眉宇舒展,勾唇一笑,面如冠玉,面若朗星,笑道:「彼此!彼此,那時我亦不知你就是我出城相迎之人」

    其實、龐秋沉的話只是說了一半,他想說,怪他眼力不濟,竟不知「他」是個女子!

    「龐大人不僅救我於危難之間,我曾聽家中嬤嬤言及,入城那日正巧遇到鄉間賊寇,若非大人及時出現後果定是不堪設想,三番兩次救命之恩,溫惟感懷於心,今日得見,當面致謝,大人恩情,銘記於心,他日必當相報。」

    「溫理正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

    龐秋沉看著眼前這個笑容明艷動人,眸光如水般清澈的女子,她語氣誠摯,聲音輕柔,綿言細語,落落大方,與學堂之上的她判若兩人。

    學堂上她正言厲色,伶牙俐齒,講話擲地有聲,馬場上更是英姿出塵,神采飛揚,光彩照人。

    還有那晚,即使他不出手,以她當時的眼明手捷,也會輕而易舉躲過那突如其來的一刀。

    哪個她、才是真正的她?

    「我平日裡於宮中當差,以後遇到的機會很多,你初來京都,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旦說無妨,今日學子們太過無禮,我本欲出面加以制止,又見你自信滿滿,應付自如,我也不必多此一舉,請溫理正勿怪。」

    「怎會,龐大人客氣了!學舍之事我本想大而化小,息事寧人,初來乍到,本應謹言慎行,低調行事,,卻沒想到鬧得這麼大動靜,實在慚愧。」

    龐秋沉搖頭,安慰道:「此事非你所願,是那群學子不懂禮數,目無尊長,理應教訓,你只是做了別人不敢做的而已。」

    溫惟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讓龐大人見笑了」

    「聽說你住在玲瓏府?正好順路,我正要回府。」

    龐秋沉望著宮門外向左邊延伸的一條櫻花小路。

    溫惟點了點頭,隨後兩個人朝著同一方向漫步走去,花瓣零落,覆滿小路,疏影暗香,春色如錦。

    雪白的花瓣沾在潔淨的皂靴上,隨衣裾擺動輕輕飛揚起舞,微風徐來,枝葉搖曳,落花又如雨下。

    一枚雪白的花瓣盈落在溫惟烏黑的發間,一片空寂寥落,兩人閒庭信步,一路無話。

    龐秋沉第一次感到這條走過無數次的羊腸小路這麼美,又這麼短。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路的盡頭,他竟覺得有人相伴身邊,一同走在這花樹之下的感覺很是不錯,或許是因為景色撩人,又或許……

    他望著落在溫惟髮髻上的花霙,按耐下抬袖拂去的衝動,心知此舉冒失無禮,雙手微收,最終還是一動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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