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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41:59 作者: 君知希
    全生自十幾歲就追隨李榮賑左右,李榮賑為人素來冷漠平日裡少言寡語喜怒無形於色,但對其的喜好也可揣摩一二。西太后親筆,想必是無關朝中政事的家書,如此著急送達,莫不是……

    全生饒有興趣的翹首思量著……

    李榮賑將信收起放於几案下,看著站在跟前的全生還一動不動的杵在這裡。眉頭一皺斂聲道:「還有他事?」

    全生立馬從剛才的沉思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應聲:「無,無」

    剛要告退轉身離去,又忍不住回頭低聲問了句:「侯爺,您那個……宮中可有消息?」

    全生是個急性子,心裡有事不問出來憋的慌,偏偏他伺候的這個主子又是個悶葫蘆。所以平時自己這個嘴快沉不住的毛病不知惹怒了主子多少次。

    話剛一出口,連忙低頭屏氣等著李榮賑劈頭蓋臉訓斥一頓。

    然而李榮賑卻嗤笑了一聲,渾然不在意,戲謔道:「你不好好練兵打仗,怎麼對我私事如此上心。莫不是你想娶妻了?也罷,這回勝仗而歸,我給你張羅幾房婆娘。」

    全生一聽連忙搖頭,滿臉漲紅,一時啞口無言。

    又聽李榮賑慢吞吞地道:「東平節度使的溫莛知已應了聖上賜婚,春朝節前其女溫惟將以親封秘書監理正的身份面聖謝旨,長姐在信中再三問及,本侯是否真要娶溫莛知之女為妻,若未有此意,待溫惟進京為官,再尋個它由將此婚事就此作罷。」

    「那豈不是出爾反爾,侯爺既不同意當初又何苦應之,這兩年,您讓東平的眼線盯緊溫惟,探子每每回報,此女子野蠻乖張,行為粗鄙,不男不女沒有半點女子家的端方溫婉,還混跡市井之地,聽說還會種地,開礦,鑽井,我一聽這哪是女人,這分明就是個糙漢子。

    真不明白溫莛知也算清風朗月之人怎會生女如此,也難怪年至二十都未曾許配人家。封個女官加以籠絡也就罷了,堂堂攝政王娶此女為侯夫人恐惹人譏笑。屬下也曾勸解過侯爺,比起溫莛知之女,何不娶昭平趙翀之女趙氏為妻,窈窕淑女,年輕貌美,又溫婉可人,何況趙翀此人比溫莛知更好控制應付。」

    李榮賑哂然一笑,搖頭道:「你以為朝廷給個一官半職溫莛知會放在眼裡,出乎意料的是封官之事竟是東陸力諫,東陸為人高深莫測,詭譎狠厲,既然是東陸看重的人,你當真以為此女還如此簡單。

    長姐之所以沒有反對,順水推舟借倒可以以此女來牽制溫莛知,但區區一個五品散官不足以起到制衡他的作用,要想讓東平安分守己,就要抓住溫莛知的軟肋。」

    「京都王后將相貴公子那麼多,只要朝廷賜婚誰敢不從,為什麼非得侯爺您娶她?」

    「朝中勢力盤根錯節,與東平聯姻只會坐大一方勢力,聖上年幼,婚配之事誰更合適一目了然!」

    李榮賑所言全生心領神會,但全生心中對這個未來侯夫人全然沒有半點好感,心裡納悶,侯爺為啥費心思讓東平的眼線盯緊她。一個混跡市井之人,縱然是節度使之女,也完全沒這個必要。

    後來,昔太后為李榮賑選親,前有趙翀千金,後有門閥士族的貴女,個個出類拔萃任其挑選,皆拒之。

    全生百思不得其解,縱然心懷天下,將婚姻視為無物,借與東平聯姻來牽制權尊勢重的溫莛知,但畢竟王侯將相人生大事,所娶之人至少也得說得過去。就連身為長姐的昔太后修書再三確認,看看這個驕傲不可一世的阿弟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

    全生忿忿地想著,內心百感交集,忍不住道了句:「等回了京都,見了溫莛知那女兒,我必定得與她好好說道說道,侯爺心寬仁厚尚不嫌她粗鄙,既已高攀了侯爺,就要一心一意安分守己,切不可逾矩越規,免得丟了侯爺的臉!」

    李榮賑嗤笑著哼了一聲,慢吞吞地道了句:「孺子可教,勇氣可嘉。」

    說完,又抬頭斜睨了他一眼。

    全生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生殺予奪大權在握劍眉星目的男人,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可惜可憐的之感。

    李榮賑倒是處之坦然,無喜無悲。從案幾下取了一張空白信箋,提筆走字不帶絲毫猶豫,三兩下成書,折起用蠟油封存蓋印,交予全生送回京都交予昔太后。

    又喚了聲侍從,備水洗身。

    脫去一身酸腐味沾有血跡的衣袍,走出帳外赤/裸著上身走近水缸,借著皎潔月色,自己臉龐倒映在泛著波紋的水面。神色一怔,差點沒認出自己,披頭散髮,鬍子邋遢,沒有半點人樣。

    行軍在外身處曠野,潦潦草草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剃鬚淨面,頓時神清氣爽。

    已入深夜,李榮賑身心疲乏卻無睡意,身著暗灰色長袍長身立於月下,身軀凜凜,胸脯挺闊。面容冷峻,一雙黑眸如月下星河般璀璨。

    望著帳外朦朧夜色,漫天星辰如墜,聽著軍中巡營士兵的腳步聲,凜冽的西北風吹得軍帳左搖右晃,悠悠蕩蕩的胡茄聲飄然入耳。

    回想自己這血雨腥風,如履薄冰的幾年,再看看眼前這個滿目瘡痍支離破碎的大夏國,掌權者顢頇昏聵,臣子們明爭暗鬥野心勃勃,前後歷經三代帝王也未能救國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他深知縱然有心護國,區區一個他,單憑一己之力絕無可能力挽狂瀾,他時常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卻不甘心眼睜睜著看著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帝國被鯨吞虎噬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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