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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31:22 作者: 雪落蒹葭
好在他性情庸懦,裴綽申喝兩句,他已經開始主動招供。
裴綽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吹了吹,慢條斯理的開口:「既然伸冤,那就說來聽聽。」
不住磕頭的劉沛達聞言一頓,他垂著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裴綽略等了等,見此,撂下手中的茶盞,對外喊道:「來人,將劉大人押到刑部,待他能開口了,再教本官去親審。」
劉沛達聞言,驚慌的抬起頭,連忙開口:「我說我說,大人我說。」
裴綽冷眼怒看著劉沛達。
劉沛達咽了咽口水,不得不開口:「怪微臣無能,前幾年做錯了差事,被…李大人抓住了錯處,微臣不想丟了祖上好不容易得來的官…這幾年便不得不一直為李大人辦事。」
「李大人看重微臣的內人是商賈之家,原是想教內人父兄幫忙洗掉這些貪出來的銀兩,但丈人不同意,微臣沒辦法,就只能以內人的名義開了間鋪子…近年來嶺南茶葉賣得好,李大人貪污的銀兩愈多,便叫微臣改為茶莊,方便更好的洗帳。」
「大人,那些銀兩,不過是經微臣之手…微臣一分紋銀都未曾貪過,都悉數奉給了李大人。其實早年李大人貪污的數量還少…但這兩年愈來愈多,已至如今就算他逼迫微臣做許多假帳,也隱瞞不住了。」
「大人…微臣有罪,不該受人脅迫…微臣無能,只是不想丟了這官職…不想做那不肖子孫,還望大人開恩,看在微臣也是被逼的份上…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微臣。」
裴綽聽著劉沛達求饒的話沒開口,而是反問:「那孟敬國呢?」
劉沛達聞言,哭著求饒聲又是一頓,他抬頭去看裴綽,眼見著他神色愈冷,不得已才略帶慚愧的開口:「孟大人是個好人…他…他是被陷害的。」
「是被誰陷害,如何陷害,本官要聽得明白。」裴綽見劉沛達吞吞吐吐,不由開口逼問了一句。
劉沛達跪在冰涼的石磚上,長久的跪讓他的膝蓋刺痛,額聲冷汗,他聽著裴綽一步一步的審問,好似一張大網一點一點向自己收攏。
劉沛達不知道最後自己會不會被絞死於這張大網中,但他確信自己如今已逃不出去。幫著李大人貪墨這幾年,他沒有一夜是睡得安穩的,後來李大人知曉了他的顧慮,就替他在朝中找了個替死鬼,就好如他劉沛達是李長信的替死鬼一樣。
後來被李長信選中的,和他一樣倒霉的替死鬼,是官署里最耿直的也是最不討喜的孟敬國。
彼時正遇上孟敬國的髮妻重病,孟敬國俸祿不多,又樂善好施,已至那年重病來襲時,孟家上下一時手足無措,他便以同僚的名義資助了孟敬國,可惜最終孟夫人沒能幸運的挺過來。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些年來,孟家父女一直如此。
孟家拮据了幾年,前年將曾欠給劉家的銀兩悉數還清,但是感恩的情分一直都在。
那些銀子對劉家來說只是個小數目,劉沛達借出去時,便沒想過要孟敬國還,他們只是想以此契機慢慢與孟敬國相熟,減弱他的提防,以為日後行事方便。
可惜打動孟敬國心扉的不是那些銀兩,而是他「雪中送炭」之情。
孟敬國以摯友相交於他,自然沒有想到背後會有這些骯髒齷齪事,以致孟敬國信任他,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教他背鍋。
所以裴綽新官上任嶺南,嚴懲貪官,首批入牢的就是孟敬國。
好似一個彌天大謊,他與孟敬國不過都是為「帥」先身死的小卒。
劉沛達知道,就算今日孟敬國替他死了,但紙包不住火,天長地久,早晚有一日,這個彌天大謊會瞞不住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火燒的太快,一切謊言被揭穿的太快。
劉沛達將這些年如何一步步接近孟家,取得孟敬國的信任,又如何一步步陷害於他,教他替自己背鍋入獄的事悉數招供出來。
裴綽冷靜聽完,想起自己那日先後審問孟敬國和孟靜婉,他們在此前對劉家可是深信不疑,且那孟敬國就算入獄後,也不相信會是劉沛達在背後害他。
裴綽不知該笑孟家父女傻,還是該嘆孟家父女重情重義。他回想起自己與孟靜婉接觸的種種,心猜大抵是傻吧…又傻又執拗,他活了二十多年,她倒是教他開了眼,原來繁世的女人們並非一個樣。
裴綽憶起那夜府衙的事,神色不由陰冷幾分,他低聲詢問劉沛達。
他話落,果見劉沛達神色又是一變。
裴綽冷笑,他還真是有許多東西沒吐乾淨,方才將自己說得那般無罪,可是後面呢,處心積慮接近、陷害孟敬國,參與給朝廷命官下藥,毀人家姑娘清白,這些噁心的事做起來,也並不比貪墨罪輕到哪去。
劉沛達又開始求饒:「微臣都是受李大人指使啊。」
裴綽最早來嶺南時,是獨身一人,各方官員見了就往他府上送了不少美姬美妾,且不說裴綽眼光一向極高,這些女人他瞧不瞧得上,就說起那些官員給他送美人的心思,裴綽就不禁惱火,除了送美人還有送紋銀的,裴綽眼瞧著這些風氣,當即揪了幾個行賄的官員出來,殺一儆百,此後,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倒是漸漸消停下來。
為杜絕後患,裴綽還命人將在長安時納的妾室都接來了嶺南。
向他行賄的心思雖被壓下來,但嶺南的風氣還未能夠被整改,之後裴綽又是幾道嚴令下去,逼得不少貪官走投無路,如今整個嶺南的官場都知道,新來的裴郡守,最最厭惡的就是藏污納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