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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31:22 作者: 雪落蒹葭
寢宮內只留了一盞幽暗的燭燈,立在床榻的遠處,榻前紗幔落下,遙遙透進來的燭火像是天外的溶溶銀月。
北歌側躺在床榻上,手掌撐著腦袋與蕭啟年面面相對,殿內很安靜,他的聲音奶奶糯糯的,一張小臉壓在枕頭上,活像個奶包子。
但北歌在蕭啟年身旁幾日,她自認自己算不上有力氣的人,可將他整個人兒抱起卻渾然不費力,他身上很瘦,只剩一張圓圓鼓鼓的孩兒臉瞧著他活潑。
蕭啟年與北歌講到自己昨年冬天扮雪人時,不由模樣哀傷的嘆了口氣,小大人似的:「姐姐,朕後悔了,母后說朕是天子,就是老天爺的兒子,」他說時還解釋一番,抬手朝天上指了指:「應該行為端莊,朕只是稍稍不端莊了一下,就著了寒涼,喝了大半年的苦湯藥。」
蕭啟年越說小臉越皺巴,懊悔的模樣清晰可見。
北歌瞧他這副模樣不禁想笑,可他口中說出的話卻留在她心上揮不掉,宮中杏林高手無數,只是小孩子無意受涼感染的風寒,怎麼會需要喝上大半年的湯藥還不好?
北歌抬手摸了摸蕭啟年的額頭,不見熱不見涼,與她手心的溫度相近。
蕭啟年感受著額上北歌覆來的手掌愣了愣,接著他小嘴一噘,滿不在乎的樣子:「你不用安慰朕,朕很堅強的。」
北歌聞聲收了手,便見蕭啟年立馬抬眼看過來,方才還亮晶晶的眼睛似乎紅了些許,他低聲嘀咕道:「以前父皇總是這樣摸我。」他一邊說一邊抬起小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拍。
北歌瞧見他這模樣,心上像是被什麼戳了一下,很不舒服。
她抬手拍了拍蕭啟年的背:「陛下不困嗎?早些休息吧。」
「那姐姐會一直這樣陪著朕嗎?」蕭啟年直直的望著北歌。
「妾會一直陪著陛下的。」北歌說著將蓋在自己身上的錦被又朝蕭啟年分了一些,將他嚴嚴實實的裹住。
蕭啟年聽了,伸出小指拉住北歌,搖了搖:「我們拉鉤了哦,不許耍賴哦,你要是耍賴,朕會…」
「陛下會鬧的。」北歌無奈搖頭,保證道:「妾不走。」
蕭啟年被人搶了台詞,睜著眼睛愣愣半晌,好似殺手鐧被人一語戳破,沒面子的緊。但他還是開心的,摟住北歌一條手臂,小腦袋倚在她的肩頭,閉上眼睛。
北歌方以為蕭啟年是睡著了,便見他忽然悄悄睜開一隻黑溜溜的大眼睛偷瞧過來。
兩個視線對上,他慌忙閉上裝睡。
北歌無奈道:「陛下別鬧。」
蕭啟年偷看了幾番,後來似乎真的玩累了,一瞬便呼呼睡去。
北歌望著蕭啟年的睡顏,見他睡熟了,慢慢將手臂從他懷中抽出來。
蕭啟年動了動,卻沒有醒。
北歌慢慢撩開床幔,下了榻,替蕭啟年整理好被褥。
她進宮也有幾日了,不能再這樣蹉跎下去了,必須儘快拿到詔書。
只是她近來才發現,或許她將此事想的太過簡單,蕭啟年現在是完完全全被架的真空,他只是被靈後與中書令擺在龍椅上的傀儡,特別聽話的傀儡。
按照蕭啟年現在的年紀,早兩年前就應該朝中德高望重的大儒未他啟蒙,傳業,可是到了今日,靈後還縱著蕭啟年在宮中上躥下跳,他是皇帝,若是放出宮去,只怕還不及世家中比他年幼的子弟識字多。
他能不能完全寫出撤兵的詔書已是難題,更難的是,天子的寶印,或許根本不在蕭啟年手上。
她已經在寢宮中連續找了兩夜,大部分的地方都找過了,今晚若是再找不到,只怕她就要從靈後身上找天子玉璽了。
北歌走到立地燭台前,將唯一一盞亮著的燭燈拿起,朝她昨晚上沒有尋找過的地方走去。
她將燈盞放在高處的案上,借著微弱的燈光,仔細尋找起來。
北歌尋找了一周,心上越來越沉,天子玉璽,看來真的被靈後越俎代庖奪了去。北歌心驚,靈後竟然敢膽大到如此地步,完全不顧祖宗法制,將天子寶印收於私囊之中,如此為所欲為,難道朝堂上下,竟沒有一個人敢出言進諫阻止嗎?
北歌墊腳從高處將燭燈拿下來,一轉身,險些驚呼出來。
蕭啟年不知何時睡醒了,小小的人正站在她的身後,揉著惺忪的睡眼,奶聲奶氣的問:「和安姐姐,你在找什麼呀,朕幫你一起找吧。」
***
北歌的心不由『突突』狂跳起來,她手上握著的燈盞險些沒滑出去。
她與蕭啟年愣愣對視半晌,接著垂眸片刻,她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燈盞放在一旁。
「陛下…其實妾進宮中來,是有事相求。」北歌目光真誠的望著小皇帝,緩緩的開口,生怕說的太著急會讓他不適。
只是不曾想,蕭啟年聞言,很是淡定。
他點頭回答道:「朕知道。」
「陛下知道?」現下反倒是換做北歌意外了。
「其實朕…那天醒來第一眼看見和安姐姐時,以為自己在做夢。」蕭啟年嘆了口氣:「宮人都說,是朕害了姑父…害了姐姐。」
「朕一直以為,姐姐再也不想見到朕了。」蕭啟年兩條手臂垂著身側,小腦袋也低垂著。
北歌瞧他這副模樣,不禁搖頭:「怎麼會是陛下的錯呢?陛下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