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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31:22 作者: 雪落蒹葭
程元澤方才見到北歌的時候有些愣。他見過她金釵玉緞立於太極殿外受封郡主,清雅矜貴的令一眾貴女望塵莫及。也見過攝政王府後園中,她一襲素淨衣裳,倚在遊廊下看書,日光柔和,她抬頭瞧見他愣站在不遠處時那溫婉一笑。
可他沒見過,雪膚朱唇,熱烈紅裳,妖媚冷艷的像是變了個人。
北歌瞧著程元澤此刻怔愣的模樣,想起前世她在教坊司遇見他時,像是落入絕境深處慌忙抓住了一顆稻草。他那時同她講,一定救她出教坊司,讓她等等他。
她當時只覺得感動,深覺患難見真情,卻沒有仔細想想,攝政王府滿門覆滅,一向同父王親近的燕平伯怎會絲毫不受影響。
後來,程元澤果然用了些手段,將她偷偷帶離了教坊司,於京郊置了個宅子給她藏身。對於男女之事,他也隱約提過,說她如今的身份有些棘手,只能先委屈了她。
程元澤話中的意思北歌都懂,他如此冒險搭救,便是順了恩情,應他所想也無可厚非。可那時候,在她心底終究太過看重他們之間的情義,她不願就這般荒唐將自己交出去,後也慶幸自己沒有荒唐行事。
靈後很快知道她逃離了教坊司,更快的尋到了她京郊的住處。
攝政王府出事,靈後對她姐弟二人恨不能除之後快,如今罪證確鑿,她被帶入了皇宮。
她不肯死心的問過程元澤,他說他是真的有心救她出來,可事後被靈後發現,這是死罪,他擔不起。靈後說只要將她藏身之地說出來,便說是她自己買通了教坊司的女官逃出來的,與他沒有干係。
他和她說,他也沒有辦法,他不是不愛她,他只是不想死……
北歌閉了閉眼,烈火焚身的痛似乎還沒有消下去,她開口,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麼來了?」
程元澤聞言愣了半晌,才說道:「我四處托人打聽,得知你在這,便跑來找你。歌兒,你怎麼穿……」
「我如今這身份,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我只會拖累你……」北歌打斷程元澤的話,她垂著頭,昏暗的火光照不清她眼底的斑駁。
程元澤見了心上一疼,他走上前握住北歌淡薄的肩頭:「我不怕,歌兒我不怕你拖累我,我只怕救不了你……你等等我,等我想辦法救你離開。」
北歌聞言,抬起淚眼,聲似嬌憐的問了句:「真的?」
程元澤瞧著,只覺得心上被什麼敲的發麻,他奮力點頭:「當真當真。」
於北歌而言,或許前世,在生死面前,程元澤出賣她,舍下她保命,她只怨不恨。畢竟昏禮未成,從前不過一紙婚約而已,他還算不得她的夫君。但是燕平伯曾為父王的親信,卻賣主求榮設計陷害,程元澤身為伯府世子,非但知情還從旁協助,這殺父之仇,她不能不恨,必要程家償還。
程元澤送北歌回了房間,又留在她身側安慰許久,才依依不捨離去。
程元澤離開不久,徐娘走了進來,她望著北歌欲言又止。北歌明白徐娘所想,搖了搖頭。
徐娘見了一嘆:「那便是不成了?」
「也不是徹底沒了辦法,侯爺給我留了玉佩,讓我去幽北尋他。」北歌將玉佩拿出來給徐娘看。
徐娘看著玉佩,識出是蕭放腰間繫著那枚,卻還是搖頭,好一會兒才不忍開口:「郡主,他若真想帶你走,就不會留下這些搪塞你。」
「小人在司里活了大半輩子,那些男人們的心思,也可猜個八.九。這東西我們瞧著金貴,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喝酒錢。」
「讓你去幽北尋他談何容易?別說京門關卡,你便是出這教坊司的大門都難啊。」
徐娘說的話不無道理,的確,以她現在的身份處境,都離不了教坊司,更別談遠在邊疆的幽北。可蕭放又不像是個會哄騙她的性子,冷性如他,若沒有一點理她的心思,不該留下這枚獨一無二的玉佩。
父王死後,玉佩被碎,如今只要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枚玉佩僅是象徵北侯的。
北歌將玉佩收好,一抬頭對上徐娘疼惜的目光,她笑了笑,不欲多言。
徐娘是教坊司的教管女官,曾受恩於早逝的母親,自她淪落教坊司,若非徐娘兢業相護,她的清白難保。北歌明白,徐娘是真心待她好,怕她被蕭放哄騙。
……
自那日她同程元澤在廊下撞見,程元澤便時常來教坊司尋她,同前世一樣,每次來都會帶上好些東西,他口上說怕她在這裡住不習慣,已經在京郊買了宅子,等時機一到就接她過去。
北歌聽著,心下不禁冷笑,有些命運,像是終逃不掉的。
這日程元澤又帶了些玉釵胭脂來,幾番下來他也瞧出北歌對這些不感興趣,程元澤在北歌身側的軟塌坐下:「歌兒,這些你可是不喜歡?你說說喜歡什麼短缺什麼,我都給你買來。」
北歌聞言忽然轉頭看著程元澤,思慮片刻:「元澤哥哥送的我怎會不喜歡,若說短缺,本你日日帶東西來,不應有少的。只是家中出事,我被關到這陌生的地方,夜裡總是心悸夢魘。」
「以往在家中也有過夢魘的時候,焚上些父親給我的龍涎香便能安然入睡,只是如今……那東西金貴難尋,想來我也是不配再用了。」
北歌話落,眉眼間又填上些傷感之色,程元澤見了連忙握住北歌的手:「什麼金貴東西是你用不得的,等我托人打探便買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