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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9:49 作者: 秋姬
雲妃無力地搖了搖頭,「王爺待我們沒什麼不同。我沒有那麼值得羨慕,真的。」
玉王妃只當雲妃是寬慰她的話,笑了笑。
「我愛他。」玉王妃突然直白地說了這麼一句。
我驚慌地抬頭看,已經四十多歲的玉王妃突兀地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與年齡不符的少女神情。
然後她慢慢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褐色瓷瓶,打開膠塞,毫無畏懼地喝了下去。
這一切的發生我們還來不及阻止,等我們圍上去時玉王妃在席上無聲地抽搐,著瞳孔漸漸渙散了。
雖然明晨就是行刑的時間,宮裡自會有白綾賜下,玉王妃特意這麼做是想向親王表明她的不悔之心和對他的忠誠至死不渝。
我們都流下淚來,張媵顫抖著手撿起席上的褐瓶,將其餘的一飲而盡。
那麼短時間就去了兩個人,悲慟的情緒在整個屋子裡蔓延開來,有的人拔下髮髻上的金釵插入腹腔,然後悶聲倒下了。
這時我看見雲妃也木然地從袖中掏出一枚瓷瓶,驚覺她也準備了這個。我終究處事淺,竟沒有想到這一層。
我連忙上前捂住她的瓶子,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雲妃拿開我的手,望向南方,我想也許是因為親王被拘禁在那個方位,她的眼神滿是戀戀不捨,有兩行清淚從她的眼中流了出來。
她淒呼一聲:「王爺您不值得……」然後低頭看著手中的瓷瓶帶著無限遺憾飲盡。
我覺得她臨死前的話有別的意思,但是我一直被排斥在真相之外。
只是她的話讓我猛然想起我自己以前說過的,值不值得只有自己說了算。
望著屋子裡橫倒著的幾具尚帶餘溫的屍體,那都是以往在王府後院日日相見,有說有笑的人啊。我默默地將她們都安置好,為她們細細整理身上的衣飾,然後自己在她們旁邊也抽出自己的髮釵。
我的腦中回放著和親王從認識到現在一起生活著的點點滴滴,他的彬彬有禮,他的溫柔和煦都一點一點溫暖著我的心。我亦不後悔,從不後悔,能成為這樣男人的女人。
今生我們不能相守到白頭,那麼來世我再與你相識相知相守,可是我奢求從小便與你青梅竹馬,恩愛一生。
想到這兒,我突然收回了髮釵,明晨……我要等到明晨,陪親王一同上路,來世投生為兩小無猜有緣人。
我冷靜地走到門口,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fèng,我輕輕地說:「請好好安葬她們。」
進來的侍衛看到滿屋的屍體吃了一驚,他們又看了我一眼,然後喚人將這些屍體抬走並馬上通知宮中。
我就在這個屋子裡心如死灰地等了一夜,直到天色大白,晨鳥唧叫,卻遲遲等不來宮裡賜下來的白綾。
我心生詫異,這樣不死不活得反而坐立不安,突然門打開了,外面的陽光使我一時間感到刺眼和茫然。
進來的幾個侍衛中為首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不客氣地說:「你可以走了。」
什麼?我可以走了?去哪兒?
「你不用死了,皇太后赦免了你們。」
我不可置信地聽著,隨即激動地問:「那麼,那麼王爺呢?」
「他已經不是王爺了,他已經被貶為庶人。」那侍衛冷冷地回答。
我不管,我不在乎,「那麼他現在在哪兒?」
「他已經走了。」
我發了瘋般沖了出去,也沒人攔著我,王府里不見親王的身影,他們告訴我他確實不在這兒了。
我只想他活著,我想他該有多痛苦,我要找到他。
可是京都是我不熟悉的,出了王府茫然四顧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像瘋子般在京城裡找了他三天三夜,不吃不眠,我覺得我險些倒下了,可是那個信念一直支撐著我繼續走下去,不知疲憊地找下去。
然後第四天在行人絡繹不絕的街道上我與他擦肩而過。
我險些認不出他了,可是他是我心愛的男人,我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他呢?
但是他卻沒有認出我,他的神情是那樣空洞,目視前方。
我只頓了頓,開口想呼喚出什麼,他佝僂的背影卻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耳邊一時間的靜寂,然后街道喧鬧的聲音又涌了過來。
他看不到我,我知道,我叫不回來他了。
我神色木然,踉蹌地慢慢往回走,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花了一個多月回到中州,路途上我變賣了身上所有的首飾,到最後也曾向路上的人討口飯吃。
雖然已經是春天,可是中州的天氣還是延續著冬日的寒氣,街上冷冷清清,每個百姓都低著頭匆匆走路,臉上不見一絲笑容,間或有人走著走著就哭出聲來,我想也許有她的父兄子侄戰死在這場戰爭中。偶爾有一小隊持劍的士兵帶著警惕和目光迎面而過。
我來到我以前的家,已經舊了的大門被貼上了封條。
可這是我的家,我知道該怎麼進去。我進到了府里,府里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娘在聽到哥哥的死訊時也早去了,這府里的花似乎都已經枯死了。
我推門來到熟悉的房間,那是娘的房間,隨著吱的一聲開門陽光斜射進屋子,裡面不值錢的物件橫橫斜斜地倒著,上面皆是灰塵。
那扇屏風倒在牆面,上面還有腳印的污跡和一個穿破的窟窿,破敗不堪。
我走過去將那屏風立好,立在當初的位置。我躲在屏風後面,像從前那樣些微探出身去。
也曾有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屋子裡一大堆的人,娘、哥哥和親王都在這個屋子裡,不時傳來大家的談笑聲。親王那清風朗朗的聲音打動了一個少女的芳心,引得她微微探頭一視。
我將臉貼在地上,終於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第25章:尤妃番外
當十四歲的顓晟與其他兄弟皇子一同跪在清正殿上,聽到父皇將西域進獻的那匹焉耆寶馬賞賜給六皇子時,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他見到那匹馬的第一眼就相中了它,他覺得它應該和他是有緣分的,如果騎著它去行獵一定會如虎添翼,打到更多的獵物。這個月皇子旬考杜師父對他的評價最高,他以為父皇會以此為獎勵賞給他,況且單論騎馬這點顓宿是比不上他的。
但是顓晟什麼也沒有表露,他強壓下心中的失望,中規中矩地向父皇回話,間或還有幾句父子間的談笑風生。
等父皇叫他們兄弟幾個退下,又向幾位兄長和顓宿互相告別後,顓晟忽然感到了一陣疲累,默然不語地慢慢走回怡景宮。
不想回到宮中,竟然看到母妃一個人坐在窗前默默流淚,顓晟快走幾步來到母妃面前問她怎麼了。
瑾德妃連忙抹了淚,說沒什麼,說貞蓄終於往宮裡來了信,說完將自己右手裡的信交給顓晟看。
顓晟看著姊熟悉的筆跡,一陣感傷,自從姊出嫁後,有許久不能回宮來看看了。貞蓄帝姬的信寫得不長,字裡行間都是問弟弟的起居生活,顓晟漸漸看出了不對勁,這裡面隻字未提到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