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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9:49 作者: 秋姬
書生急忙辯解道:「我知道以此威脅小姐與我見面是我的不對,可是我並無惡意。我只想見小姐一面訴說相思之苦……」
那小姐更是羞惱了,回答:「公子與妾身不過一面之緣,何來的相思之情?」
「小姐聽過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故事嗎?他們只因一曲便心生愛慕,說起我現在的心情,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小姐轉過頭去,說:「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之一見鍾情至今傳為美談,可是您這樣的輕浮公子對妾身不過是獵艷罷了。」
「小姐,」書生抓住小姐的袖袍,看著她深情地說:「小姐怎知我對小姐不是真心?日日思念,渴望相聚,只要與你在一起就心中歡喜,如果你拒絕就心中刺痛,那樣的感情,不正是男女之愛嗎?」
我心中默念,那樣日日思念,渴望相聚,只要與你在一起就心中歡喜,如果你拒絕就心中刺痛,那樣的感情,不正是男女之愛嗎?
那不就是我對母后的感情嗎?
那……不就是愛嗎?我轉頭看向母后,她斜倚著矮几,以扇掩唇,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戲。她的姿態是多麼的高雅曼妙,此刻我多想跪在她面前俯身去輕輕親吻她的袍角啊,可是我卻無法像書生那樣表白自己的心意。
自從明白了這種感情以後,我的心反而沉澱下來,不再似以前那樣彷徨,但卻依然苦悶。
我甚至無心處理書案上母后留給我的奏章,心想也許我該找她談談,至少我以前從未隱瞞過她什麼。
想到這兒,我立馬遣人擺駕勤政殿,可是卻被楚姿告知母后剛剛回寢宮了。我心中納悶,馬上移駕爾玉宮,只見母后寢宮靜悄悄的,也沒有人守候。
我腳步緩緩地走了進去,轉過紗簾纏繞的半月門,就看見母后站在那裡。
她披著一件夏時穿的鵝黃色紅花衣裳,正款款地立於銅鏡前。她的髮髻上別了一隻怒放的杜鵑花。
隔著紗衣依稀能看到母后白皙的手臂。
我有些看呆了,我再次確認了對母后的感情。
這個女人,這個讓我心怦怦跳的漂亮女人。
「福兒?」
母后發現了我,轉身疑問道。
我愣了一下,掩飾著,不知為何就脫口而出:「母后,您穿這身衣服可真好看。」
母后突然臉紅了一下,低下頭沉聲說:「皇帝可不能這樣取笑自己的長輩。」
我急忙解釋道:「母后,兒臣說的可是真話。」
母后沒有聽我說下去,只是摘掉了杜鵑花,脫下紗衣,換上了沉重的鳳袍,一下子就變成了那個不苟言笑的皇太后了。
她緩緩地坐下,神色端莊地問我:「皇帝找哀家有什麼事嗎?」
我原想找她說的話卻突然說不出口了,我怕像剛才換衣那樣,她把我拒之在外。她從未把我當成男人,她從未在我面前露出女人的樣子。
我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勉強笑笑說:「兒臣剛剛突發靈感,新譜了一首曲子,想請母后聽聽。」
我命宮人拿來古琴,不去看母后,低頭緩緩地彈奏起來。
我終於明白古人為何如此喜歡奏琴了,因為可以將不能述說的思緒付諸琴中。
從此我也喜歡上了彈琴,我每每在母后身邊彈琴,傾注了我所有的感情,也不知母后可否聽出了其中哪怕一點的情意?
即便我無法鼓起勇氣對母后表露我的感情,但我想只要能與母后這樣安寧相守,便已是足夠幸福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賞花、一起彈琴,甚至與她一同討論國事也不那麼無聊,可是打破我美夢的是母后多次提及的大婚之事。
這是我唯一不想從母后口中聽到的,她越是熱心,越是一次次彰顯我那無果的愛情。
我想從玳君入宮時母后就存了那樣的心思吧。可是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只是覺得這樣乖巧的女孩子進宮陪伴母后並不是件壞事。因為母后的關係,我對南宮氏備存好感,在朝堂上對他們禮遇有加,對於玳君,也存在一絲親切感。
我一次次打斷母后為我安排婚事的打算,我知道這已使她有些不滿,但我卻有苦難言。我也不知道這樣到底能堅持多久,但是除了母后,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
那時候大胤與謝颶國交戰,母后因為太過憂心操勞而病倒了。
我雖不能親身體會母后面臨壓力之大,但我卻覺得自己太過無能,無法為母后分擔這些。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對母后更加關心。
一日我去爾玉宮探望母后,卻看見只有善善留守,原來母后靠在榻上睡著了。
母后的被子上還凌亂地放著許多奏章,我見了不免一陣感嘆和心疼。
我叫隨行的宮人退下,自己輕手輕腳地在母后身邊找了位置坐下。當我向善善姑姑詢問母后的病情如何,她的回答又讓我感到一陣憂心。
不一會兒善善姑姑出去為母后拿藥,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母后兩人。
我拿起善善姑姑放在塌邊的扇子,輕輕地為母后扇了起來。
母后睡得很熟。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母后,熟睡中的母后有著和白天不同的面容,神色是那樣的安詳柔和。
她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層陰影,隨著她的呼吸在輕微煽動著。因為發燒的原因她臉頰微微發紅,呼吸似乎不太順暢,朱唇微啟。
這樣的情景仿佛讓我身處夢中,一點都不真實。
我站起身來,多想伸出手輕撫她的臉。
我一輩子都碰不得的女人。
一次,一次就夠了。
我靠近母后,俯下身去,輕輕地親了母后的嘴角。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此生亦死而無憾。
母后之前與我提到過很多次大婚的事,我都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直到朱光弼打了勝仗回來,母后出奇堅定地要我娶朱光弼的女兒為後。
當時她以很嚴肅的語氣對我說:「現在,這件事,哀家並不是在與皇帝商量,而是以皇太后的身份要求皇帝履行自己的職責!」那是母后第一次以皇太后的身份命令我,我感到無奈卻再也無法反駁。
舉行婚禮時朱妘不過才十二歲,我看見她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實在喜愛不起來,她與母后相差那麼多。更何況在我邁入新房時,看見朱妘放在床邊的玩偶,雖然我之前已心如死灰,打算順著母后的意思完成婚禮,此刻卻實在無法下手。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婚房,只感到這皇帝當得可悲,來到碧澈寢處發泄地將她壓於身下,那野獸般的身體仿佛不是我自己的。
直到碧澈哭著向我求饒時,我驚醒過來,看著碧澈滿臉淚水,我也控制不住地哭了。
母后,你讓我那麼的痛苦。
自從那次哭過以後,我反而看開了,母后要怎樣就怎樣吧,我已經按照她的意願娶了皇后,以後還有什麼事我不能接受呢。
三個月以後,玳君在母后的旨意下二次進宮。
平心而論,是玳君為我後宮暗沉的生活帶來了一絲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