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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9:49 作者: 秋姬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馬上放下碗筷,匆匆趕到善善居住的房間。
等拐到迴廊,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善善跪在屋門外,絲毫不顧周邊宮人的勸阻,長跪不起。
我慌忙上前拉住她,著急地說:「善,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善善抬起頭看我,她的眼睛紅紅的,腫得如核桃般大,老淚縱橫說:「小小姐……老奴走不到您那兒了……站不起來了……小小姐,救救武耀,求您救救武耀……」
原來她終究是聽說了趙武耀的事,我也來不及追究到底是哪個多嘴的泄露了消息,只能先盡力拉起善善,說:「善,你先站起來,外面風大……」
善善拼命搖頭,只是說:「求求您救救武耀,求求您……」
我見狀,只有對善善解釋說:「善,原諒我沒有告訴你……他是你侄子,我不是沒有嘗試救他,只是他罪過太大,我也想不出辦法。」
善善還是不停地說:「求求您,救救他,不要讓他死……」
「善,你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嗎?他為了一個官jì……」
善善第一次粗暴地打斷我的話,根本不容我解釋,再次哭道:「小小姐,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錯,求您看在老奴的面子上救下他,求求您……」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善善,善善是老糊塗了嗎?事本不問青紅皂白,她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人。還是真的如凌昕所說,她們家的人仗著我的寵愛在外面為非作歹,現在善善也變得如此了嗎?用我的寵信做對不起我的事。
趙武耀為我添的麻煩已經讓我有許多不滿,現在善善還這般威脅我,我不由得冷下臉來,放開善善不帶語氣地說:「這件事情已判下來了,再過一刻鐘就是行刑的時間了。善,如果你願意這樣跪著,就跪著好了……啊,善,你真是讓我失望啊……」
說完我狠下心攜宮人轉身離開,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後面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叫喊聲,我詫異地回過頭去,完全無法相信那會是一向端莊的善善發出的聲音。
善善還是跪在那裡,她不停不停地磕著頭,說:「求求您,求求您救救老奴兒子……」
什麼?兒子?什麼,善善的兒子?
我睜大眼睛看向一頭亂髮的善善。她看向我,臉上布滿著羞愧,嘴唇哆嗦著重複道:「武耀,兒子……」還未等完全說完,善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我看著周圍的人一片慌亂,一時間大腦陷入空白。善善說她的兒子……我突然顫抖著說:「快,救下武耀,快----」
我拉著躺在床上善善的手,不停地流淚,她的手是那樣的燙,她在發著高燒。
善善的頭左右搖擺著,似乎被什麼夢魘困擾,直到她睜開眼睛,看見了我,一臉期待地望著我。
我流著淚轉過頭去,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善善。我派人過去時已經太晚了……
善善也許是感覺到了吧,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地問我:「小小姐,武耀……武耀……」
看著這樣的善善,我的淚流得更洶湧了,我不敢說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啊……」善善虛弱地說,「死了嗎……」說完這幾個字她再次昏了過去。
在那三天裡,善善反覆地昏迷,而醒來時她只是哭,她甚至有些不願看我,只是自己哭著。我看見她這個樣子,也不停地流淚,雖然對她不停說著寬慰的話,卻已經知道是沒有用的了。
我反覆地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武耀是她的兒子。善善並不回答,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喃喃地說:「您恨承嗣,也恨武耀……」
那麼……善善見到我如此對待淡承嗣,以為我恨父親所有的孩子,也會恨她的兒子是嗎。
我拼命地搖頭解釋說:「善,我不恨,我不恨你的兒子,他是我弟弟,我愛他,他是我弟弟……」可是善善的眼神迷茫,卻是什麼都聽不到了。
太醫們徹夜守護在善善宮裡,但是他們隱晦告訴我善善本來身體虛弱,現又急火攻心,身體透支嚴重,已經無可醫治了,讓我早點準備後事……可是我還是強迫太醫放血用藥,不想放棄,因為我根本想像不出善善不在我身邊會是什麼樣子。
在第三日的黃昏時分,善善突然醒了過來,她的面色紅潤,就仿佛一下子好了一樣。我大喜過望,慌忙去和善善說話,善善慈愛地看著我,輕撫我的頭髮,緩緩流下了眼淚。她對我輕聲說:「小小姐……老奴不捨得你。祖墳,請一定要代老奴去淡家的祖墳……」
她說完這兩句,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我伏在善善身上,泣不成聲。可是我知道,她累了,她太累了。
我不能再打擾她。
我感受她的身體一點點喪失溫度,一點點變得僵硬。我不知疲倦地喚著她,「善善,母親。母親。」善善,我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你,可是你知道嗎,在我心裡,你早就是我的母親……
我身披白色的孝麻,臉上沒有表情地聽著別人的安慰之詞,這麼多天我的眼淚已經流盡了。善善,你該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穿白衣的原因了麼……因為我不想再承受這樣的痛苦。
我後來出宮去到善善的三弟家,他們家也在為武耀辦喪事。武耀是斷頭而死,後來請了補屍的人為他接全身,我緩緩地掀開蒙在武耀臉上的白布,那是一張俊俏的臉,全然不似善善三弟家的土裡土氣。
不知是否是我的心理作用,我覺得他某些地方長得那麼像善善,他是我弟弟,也許長得還有幾分像我。
我問起三弟夫婦武耀的身世,他們聽了也駭然地說:「武耀那孩子果然是大姐的孩子嗎?」
我吃了一驚。他們對我講,他們夫妻不能生育,一天三弟妻早上起來便見一名男嬰放在家門口,上面留了一張紙條,還塞了一些細軟財物。紙條上的字他們並不認得,後來找人看寫的是這個孩子叫武耀。三弟妻四下張望,並未看見人,明白這是棄兒,兩口正巧無子,因此就撫養了這個孩子。不過有一日三弟妻收拾院子時,發現籬笆牆上刮到了一隻手帕,手帕上的花紋是善善經常繡的樣式,所以才有此疑。他們又泣著補充道,不管武耀是誰的孩子,他們都是當自己的親生兒來養育的。但是他們沒有將他培養成材,卻是愧對姐姐的。
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善善有過孩子,想必是她發現自己有了孩子,愧對我娘,所以才掩人耳目,悄悄把孩子生下便棄在她的弟弟家。等到後來,善善看見我如此憎恨淡承嗣,更是不敢把此事告訴我,只有在暗中悄悄關心自己的兒子。
我想起之前善善多次打聽武耀的消息,更是經常告誡三弟妻好好教育武耀,想必是對武耀抱有很大的期望吧,希望他能出人頭地,才能與我相認。她將自己的兒子起名叫做武耀,那對我的父親是怎樣的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