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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9:49 作者: 秋姬
    「哦,那哀家的宮人們待你還好嗎?」

    「也都挺好的,她們教了奴婢不少東西呢。」

    「不見得吧?哀家聽說我的宮人最是苛刻。」我聽說,年輕宮娥們在如意、菟絲面前戰戰兢兢,一如她們在我面前戰戰兢兢。宮人之中也講究等級,尤其是新來的宮人恐怕要吃不少苦頭。

    「規矩總是要守著的,不懂事時被教導也是有的。」

    「哀家的這些宮娥,哪個待你最好呢?」見年兒要回答,我補充道:「如果你想像剛才那樣誰也不得罪,哀家可不依啊。」

    年兒有些為難,不過倒也利落回答:「善善姑姑最是和藹可親,她雖是最高女官,卻對我們這些宮娥沒什麼架子。」

    我笑了,「善自然是沒話說的,那麼其他的人呢?」

    年兒頓了一下,勇敢地說:「如意姐姐性情溫和,形單姐姐老實穩重,菟絲姐姐則比較理智。若非要比較,奴婢也很難說,不過似乎奉承如意姐姐沒什麼用,得罪形單姐姐也無大礙,奉承菟絲姐姐也不一定有用,但得罪菟絲姐姐會很糟糕呢。」

    我笑了笑年兒的總結,這時年兒將一切包紮完畢,將東西都收好後畢恭畢敬跪在我面前說:「奴婢有一事想請求太后娘娘。」

    「什麼事你說來聽聽。」

    「奴婢想請太后娘娘能給奴婢起個好名字。奴婢待在這兒一年多,聽到爾玉宮姐姐們的名字個個不俗,聽說都是太后娘娘惠賜的,只有奴婢還是以往的稱呼,心裡覺得很不安呢。」

    我聽明白年兒怕自己不融入這裡,花濺淚的事情之後,我對一些新宮娥確實比不得以往上心了。而且顓福時忙於政事,後宮的事情多交於善善、如意她們處理,現在也許該收收了。

    我想了想,說:「既然你姓年,就叫年歡吧,叫著吉祥。」

    年兒念了幾遍,十分歡喜的樣子,高高興興地向我磕頭拜謝。

    這時善善進來,高興地告訴我說九珍的信到了,這是九珍離宮一個多月後第一次給我寫的信。我叫年歡退下,匆匆展開信箋,先掉下來一朵南方早春的小乾花,我小心拾起看了又看,對這朵小花湧起特殊的親近感,然後靜靜地放在一邊。

    我有些緊張地開始看信,信上是九珍的筆跡。信的開頭是給我請安,希望我鳳體安康的話,之後九珍說她一路上顛簸辛苦,本來剛開始還有幾分興奮,但離宮越遠越是想家。現在到了離宮千里的封地,非常不習慣,十分想念我和宮中的生活,言語間十分心酸委屈。

    我心痛地看完信,心疼、著急、擔憂卻又無可奈何。

    我再次拿起那朵花兒,它嬌弱的模樣讓我想起九珍委屈的樣子,一時竟恨不得立刻把她接回宮中。

    可是說離開的是她,如果就此回來豈不是招人笑話。

    唉,我嘆了口氣,仔細想了想,就吩咐善善叫菟絲進來。

    看著跪在面前的菟絲,我思量萬千,終於說道:「菟絲,哀家派你到端豫王的封地去照顧帝姬。」

    派到九珍身邊,就意味著遠離了權力的核心,但同時亦將比較安穩。

    菟絲明顯吃了一驚,我看了出來,問她:「哦?你為何如此吃驚?」

    「這……」菟絲猶豫地說:「奴婢沒想到太后如此信任奴婢。誰都知道帝姬是太后的心頭肉,照顧帝姬責任重大,奴婢沒想到這種好差事會落到奴婢頭上,奴婢還以為您會選……」

    「你以為我會選如意是不是?」我接過菟絲的話。

    菟絲縱然剛才將話說得堂皇,不過我心知她並不願意到那邊去,她覺得我是貶遠了她。

    「太后娘娘,是不是奴婢做錯了什麼事情?」菟絲委屈地小聲說。

    我嘆了一口氣,「如意內侍,你外侍,哀家知道你一直有高升之心。但是菟絲啊,你為人清冷,論圓滑老到遠遠比不上如意。若想接替善善的位置不是眾望所歸是不行的,不能服人啊。」

    菟絲壓低了頭,想必她知道自己性情上的弱點,又是失落又是不甘。

    「可是哀家很喜歡你這樣的人。」我將自己的心思說給她,「人總是需要那麼一點真性情的,有稜角才有破綻,相比如意的萬事周全哀家對你更加放心。你要明白哀家安排在九珍身邊的人甚至比在自己身邊還要謹慎重視。菟絲,如果你信任哀家,就相信此番離去對你來講不一定是壞事,待遇也不會比之前差。」

    我將話說到這個地步,菟絲也沒有什麼好再考慮的了,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說:「謝太后隆恩。」想必她也心知目前的形勢她是一定比不過如意的,反不如遠離為好。

    我讓菟絲到九珍身邊的考慮非常複雜,我不能因為如意的完美就去懷疑她,我也不能因為菟絲表現出的直率就排除她是殺人兇手。菟絲的人際是比不上如意的,所以當九珍身邊需要一個人時,我選擇的是她離開而不是善善未來的接替者;但從我莫名的心理來講,我剛才對菟絲說的話未必不是真心,我覺得菟絲沒有問題的可能性更大。

    將這三個人分散,發生事端的可能性越小。如果以後真是這爾玉宮有事,那麼菟絲該慶幸她保住了一條性命;如果菟絲才是有問題的那個人,爾玉宮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寧,而九珍那邊一旦有異常,菟絲也將完全暴露自己。

    權禹王來時我剛再次看過九珍的信,他抬起我的臉,問:「怎麼眼睛紅紅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沒有什麼,我只是想起我的女兒,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權禹王拭去我的淚水,溫柔地說:「不是還有朕在,以後咱倆就在這宮中相依為命好嗎?別傷心了,啊。」

    我點了點頭,與權禹王相處越久,我越發現他不只是我以前認為的他。不曾想過他如此溫柔,不曾想過他竟然會說如此好聽的話,不曾想過他會在爾玉宮如此流連忘返。

    我也開始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有的時候他在後宮或者和朝臣閒聊中偶爾會透露出唐太宗娶弟媳、玄宗娶子媳、高宗娶父妻也掩蓋不了他們是聖君的事實,常常讓我在一旁聽得心驚不已。

    「奴兮,有一件事朕想了許多天,想問問你。」

    「嗯?」

    「朕知道你最近對淑妃很好,看到你們姊妹和睦朕也非常高興。但是這似乎不是你一向的行事風格,你是在隱忍著什麼嗎?」

    我怔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假裝拭淚,楚楚可憐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現在不討好姊巴結姊,以後她的兒子即位我還能有好日子過麼……」

    權禹王聽後嘆了一口氣,將我拉在懷中有些愧疚地說:「說實話,朕心中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朕知道這會讓你處境很艱難,但你知道朕為什麼不會選二皇子翰嗎?」

    「因為他的母親是回紇人?」

    權禹王搖了搖頭,「不單是這樣。翰兒做事魯莽,欠缺穩重,為人粗暴,這樣的性格實在不是當皇帝的人選。況且他流有一半回紇血液,平時對外域之人格外親近。朕如果把皇位交給他豈不相當於將大胤江山交給外族,百姓也會因此受苦。朕不能不忌憚這一點,朕現在實在是別無他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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