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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9:49 作者: 秋姬
善善變色道:「小小姐,您這是怎麼啦,竟然說這樣的話……」
我搖了搖頭,說道:「也是,我還有兩個孩子,怎麼也捨不得……但是這個佛事你就讓我堅持到七七四十九天吧,就算是我能為九皇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善善感傷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形單沒有通報就闖了進來,我和善善驚異地看著她,只見她捂著胸脯氣喘吁吁的。
我說過在這四十九天內不見其他任何人的,何況形單此時還穿著紅色裙子,沒有經過允許沒有沐浴更衣就闖到這神聖的祈福佛堂,讓人覺得很是突兀。但是我知道形單做事一向謹慎,如果不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她是不會這樣做的。
她低頭對我耳語了幾句。
我的臉刷的一下白了,竟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她說,不知道為什麼,皇帝今天突然去了冷宮,接了一個瘋女人回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佛堂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風冷冷地吹了進來,雖然背對著,我依然能知道是誰來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聽完形單說的事情,我想過千種做法,萬種說辭,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我不該再對那個孩子說謊,我的確是害了他的母親。
「皇帝你來啦。」我語氣平淡,依然閉著雙眼跪在佛像面前。
顓福在我背後嘶喊著:「那個女人就是我的生母,是不是?!」我的手顫了一下。
「是。」我簡短的回答。
「為,為什麼……」顓福說話的聲音顫得厲害,「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我不知道怎麼去解釋,難道我要把那場你死我活的後宮爭鬥講給他嗎……不,不,即便解釋了他也不會原諒我如此對待他的生母。
「你不會明白的。」
顓福衝到我的面前,輕而易舉地把我強扶起來,緊緊地捏著我的肩膀,眼中是恨是痛,大聲地說:「解釋!您給兒臣一個解釋!為什麼要那麼害人,把朕的母后逼瘋,把朕的姐姐嫁給一個傻子!您真的如她們所說這麼蛇蠍心腸嗎!」
我將頭偏到一邊,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
也許一開始就註定是這樣的結局,我害了姒修容,卻收養了她的兒子……也許這就叫因果報應吧。
「皇帝,隨你怎麼處置吧。」我沒有一絲一毫掙扎地說。
顓福抓著我,越嵌越緊,很疼,我卻沒有叫出聲來。突然間他鬆開了手,我軟軟地癱在地上,無力地喘息著。
兩行淚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
「啊----」他大喊著,瘋也似的逃離出去。
我倒在地上,緊緊地抓住胸口,仿佛離開水的魚兒,大口大口地呼吸,臉、脖子濕濕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淚,另一隻手無力地捶著地面,也許我從未像此刻這般憎恨我自己。
我並不是為我自己的命運擔心,我只是心疼顓福,現在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知道該有多麼的痛苦,而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
那之後顓福並沒有對我有任何的處置,爾玉宮的吃穿用度還是照常,一切平靜得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不,不一樣了,至少爾玉宮再也不見皇帝前來拜安的身影。
與爾玉宮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姒充儀那邊被關心備至。
她被安排住進了壽安宮,想想也有些諷刺,其實壽安宮才是太后名正言順的居所,而即便顓福登基後我也一直留在爾玉宮,想來冥冥之中早就暗示著我並非真正的太后,因為顓福是那個人的兒子,只是我一直霸占著罷了。
聽說顓福找來了最好的太醫為姒充儀診治;聽說每日進獻姒充儀的湯藥顓福都會自己嘗一嘗,然後一勺一勺餵給她吃;聽說姒充儀根本認不出自己的兒子,犯起瘋病來對顓福又抓又撓,而顓福一點也沒有嫌棄,甚至幾次落下淚來,說自己是個不孝子。
姒充儀,恐怕也是要改稱呼了,聽說顓福打算為自己的生母正位,封為先帝的皇后,也就是太后。那麼我現在這個太后又算做什麼呢?
「太后您放心,這種事情朝臣是不會答應的。」無論何時元遙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他寬慰我道。
看我呆呆的沒有任何回應,元遙上前小聲對我說:「如果真的難受,那麼不如就……臣一定會盡力幫助您的。據臣所知,朝中有不少臣子敬重您支持您,李宰相、高遠大人,還有手握重權的南宮氏,他們都會跟從您的。皇帝的根基尚不穩,那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聽了元遙這些話我只是感到一陣的難過。
我只希望顓福能好好的。
曾經有一次去御花園時看到顓福的一隊隨行,我遠遠地望著沒敢靠近,卻見顓福比以前更加消瘦,龍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已經不合適了。
只見他在自己曾經精心打理的諼糙園靜靜地蹲了會兒,風呼呼地灌進他的袍子,看不出那時他在想些什麼。
他捻了捻地上的土,然後對左右吩咐了什麼,不一會兒就有太監拿著鋤子過來,將好好的一片園地刨了開來,一下下仿佛刨在我的心上。
風依舊凜冽地刮著,我抬頭憂鬱地看著那陰沉的天,自言自語道:「今年的冬天尤其漫長,春天什麼時候會來呢?」
二十多天未曾探望過朱妘了,算了算也快到她臨盆的日子了。
到鳳儀宮時,朱妘卻不在。這樣重的身子會到哪兒去呢?我疑惑地想。
我看見朱妘梳妝檯上各樣的首飾凌亂地擺了一桌子,她最貼身的宮娥正一件一件地收拾著。
「皇后到哪兒去了?」
那宮娥跪下回道:「皇后娘娘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出去了,說是去拜見皇上,不過沒讓我們跟著。」
我輕微責備說:「皇后這身子萬一在路上出了事可怎麼好?你們還真是大意。」不過我也知道她們的難處,沒有責罰。
我就待在鳳儀宮等著朱妘,可是直到天色陰暗時也不見朱妘回來,外面一直呼呼地刮著風,吹動著枯瘦的樹枝在紙窗上留下黑色的斑影,讓人感到格外不安。
這時求全一臉驚恐地闖了進來,把我嚇了一跳。
「下去!你們都下去!」求全嘶吼著,一行宮人被嚇得紛紛退下。
求全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有些口齒不清了,說著:「奴才,奴才從爾玉宮,爾玉宮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奴才……」
我驚疑地看著求全,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但是我發現他伸出的手沾著已經凝固的深紅色血跡。
「求全,你到底是怎麼了?這血是怎麼回事?!」
「皇上……皇上他……」求全說不下去了,只是哽咽地說著「皇上皇上」。
聽到說顓福我的心裡一緊,著急地問:「皇帝怎麼了?!」
求全使勁地磕著頭,「奴才,奴才不敢說……奴才誰也沒敢說……太后,太后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