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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9:49 作者: 秋姬
    顓福怔怔地聽著,然後低下了頭,半天才小聲地說:「母后,我的母妃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的心猛地被撞了一下。我吃驚地看向顓福,心中慌亂無比,不知道顓福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顓福繼續喃喃地說:「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提起她,宮人們看到十五弟時都會談論他的母親。兒臣聽說母妃在兒臣出生時就去世了……沒有人記得她惦念她,她是不是很默默無聞,是不是很普通的一個女人……很愚笨的,不聰慧的,否則兒臣為什麼也……」

    我聽出顓福話語中濃濃的自卑,有些為他悲傷,然而又隱隱鬆了一口氣。我伸出手為顓福整理好領子,又平了平他肩上的褶皺,輕聲說:「你的母妃……她是個美麗的女人,又很聰明,她很受先帝的寵愛,曾經寵冠後宮。只是,她紅顏薄命……」

    「母后,為什麼您什麼都瞭然於胸,兒臣那麼仰慕您,哪怕只有您十分之一的聰慧……」

    我笑了笑,「傻孩子。你不是每天都讀書到深夜嗎?母后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位好皇帝。」

    顓福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著顓福無比信任的眼神,我的心一陣刺痛。這本應該是一個安逸的冬日午後,然而我表面寧靜的神情下卻心神不定,因為我知道,我在對眼前這個孩子說謊……

    朱光弼穿著將軍的盔甲對我抱拳說:「多謝皇太后的提拔,臣一定盡心盡力,也只有打贏這場仗才對得起皇太后的知遇之恩。如不凱旋誓不還。」

    「有朱將軍這句話哀家就放心了。」然後我轉過頭吩咐顓福說:「皇帝。」

    顓福從大紅布托盤上端出酒杯遞給朱光弼,自己也拿了一杯敬他,「祝將軍旗開得勝,凱旋而歸,朕準備好酒宴為你慶功。」

    朱光弼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將酒杯甩到地上毅然轉身,對眾將士揮手命令道:「起兵,出發!」

    在朱光弼起程後,為了表示與前線將士同甘共苦,我主動齋戒一個月,宮中也開始禁華服和葷腥。

    顓福問我:「母后,為什麼每次監軍朝廷都要派宦官來擔任?」

    「這是大胤開國皇帝太宗制定的規矩。」我微微一笑,說,「可能是他覺得宦官比較可以信任吧。」

    看見顓福露出不解的神情,我繼續解釋道:「其實這樣想也未嘗沒有道理。因為宦官最多只是貪圖錦衣玉食罷了。皇帝從來就不吝嗇財物,最怕的只是----篡權。而對宦官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因為他們沒有後代,權力的無法延續就意味著喪失,這樣的權力是毫無意義的,宦官們自己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一個宦官無論多麼貪婪,但他是不太可能篡奪皇權的。同時,這也是歷代皇帝廣納后妃、重視男嗣的原因,是為了讓皇權永不衰竭、生生不息地延續下去……」

    「可是兒臣認為那是因為他們孤獨,他們沒有真正愛過,所以才找那麼多女人來填補自己空虛的生命……」

    我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我回頭看顓福,微微一笑,「也許吧。皇帝的心情只有皇帝才能了解。只是『愛』這個字對皇帝來說太沉重,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就如……」

    就如先帝執迷於對我娘的感情……我沒有接著說下去。我起身,對顓福說:「皇帝,哀家要沐浴更衣為戰場上的戰士祈福,你回書房繼續研習學問吧。」

    顓福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又突然回頭問:「母后,這幾日怎麼沒見玳君?」

    我頓了一下,然後回答:「哀家已經叫她回府了。」

    顓福「哦」了一下,也沒有深問,似乎也沒怎麼在意,便轉身離去了。

    三個月後,在對戰事的關心掛念中我收到了監軍從前線寄來的一封信。

    我匆匆展開信,看著看著不禁臉色大變。

    善善注意到了,問:「小小姐,出了什麼事?」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說:「監軍說朱光弼在前線不積極應戰,並且……並且和權禹王暗中有所來往,恐怕……」

    「啊?竟有這樣的事?!監軍可有確切的證據?但想一想這朱光弼以前就是權禹親王的手下大將,監軍這樣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小小姐,您打算怎麼辦?」善善慌亂地說。

    我咬了咬嘴唇,沉默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遂起身吩咐菟絲說:「快,去把鏡明召來。」然後我立刻走到書案旁,執起筆在明黃色的聖旨上飛快地寫些什麼。

    鏡明很快就到了,我語氣有些急促地對他說:「鏡明,我現在就命你為監軍,立刻起身去前線,把以前的監軍換下來。哀家要治他的罪,他犯了誣衊朝中大將的大罪!聽著,要在軍營中將他就地斬首!還有,你是我在宮中最器重的內官,這次派你去除了是表示我對朱光弼的信任,還有另外的目的你知道嗎……」

    鏡明躬身回道:「奴才知道皇太后的意思。皇太后可是讓奴才在暗中調查事情的真相?」

    我點了點頭,「鏡明你果然聰明。」這時我的聖旨也寫好了,我將它交給鏡明說:「這是我任命你為監軍的文書,上面還寫了我對監軍就地斬首的旨意。」

    鏡明小心地接過收好,正要退下,我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連忙說:「等等。」

    我走到文案邊,抽出一張信箋提筆寫了起來。

    我眉頭緊皺,思索著措詞,寫寫停停,花了好大一會兒才寫完。我長舒了一口氣,將它折好封上,鄭重其事地交給鏡明,「記住,這封信要親手交給朱光弼。」

    鏡明意識到這封信的重要性,用力地點了點頭。

    鏡明領旨走後,一臉憂慮的善善禁不住問我:「小小姐,您怎麼知道是監軍在撒謊呢?」

    「我不知道,」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但是,即便真的是朱光弼要謀反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短時間內你還能想出更好的人選嗎?再說,戰前易帥也是兵家大忌。我只能告訴自己相信他,這也是迫不得已啊。況且,如果沒有這樣的事,我們輕信監軍,也許反而會弄假成真,那才是最糟糕的……」

    善善沉重地點了點頭,「也難為小小姐能這樣沉著冷靜應對。對了,小小姐您剛剛給朱光弼寫了什麼?」

    我有些凝重地說:「這封信……如果監軍所言是真,那麼它將成為改變朱光弼心意、扭轉局面的關鍵;如果監軍所言為假,倒也沒什麼害處。只是對皇帝,我實在不能顧慮了……」

    善善驚疑不定,不過提到顓福,她突然說:「小小姐,您什麼時候把玳君小姐接回宮呢?」

    我有些驚訝地看向善善,覺得她這句話問得突兀,不知她是何意。

    善善略有不自然,掩飾著解釋說:「小小姐,皇上也不小了,大婚的事實在不該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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