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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00:37 作者: 朵枝
    顧詩筠怔怔站在那,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剛才的計程車司機還在原地等著。

    「這麼厲害,你們兩口子都是醫生?」

    她勉強一笑,上了車,看著前方的路,說道:「不是,我是醫生,我老公是軍人。」

    司機一聽,詫異地抬眼望向後視鏡,仔細打量幾眼之後,悄咪咪笑道:「這麼好的基因,多生幾個孩子。」

    車子穩穩停在小區的正門口。

    顧詩筠腦中還有些懵,沒聽清他說什麼。

    程贇付好錢,禮貌道:「一定。」

    -

    回到家,顧詩筠將行李收拾好,便徑直去洗澡。

    可直到穿好了衣服,吹乾了頭髮,也沒有說一句話,就仿佛心思早已飛了出去,至於在想什麼,誰也琢磨不透。

    她坐在床邊,莫名地感到一絲絲的害怕,腦海里全是飛機俯衝而下和小女孩滿身是血的畫面。

    一幀一幀、

    一幕一幕。

    跟幻燈片在暗室里來回重複放大似的,抓取瞳孔放大的零界點,震得眼眸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嘶……

    真是腦袋錯亂了,她怎麼把這兩個場景聯繫在一起了?

    她呼了一口氣,正打算去喝點水,忽地就聽程贇問道:「這樣的場景,應該很多吧?」

    顧詩筠怔了怔,回頭見程贇剛從浴室里出來,裸-露的上半身還涔著星星水珠,便不自覺地轉移視線道:「什麼場景?」

    程贇走到桌邊櫃旁,打開弔頂的燈,找了個空杯子倒了一杯水,「剛才的車禍,應該很常見吧?」

    說實話,作為外科醫生,從實習到現在當主治醫生,看多了生離死別陰陽相隔。

    從最初的感同身受到最後的平靜相待,就如同熬一台墨硯,粗澀到沉澱,需要的只是時間。

    顧詩筠點了點頭道:「對,很多,很多很多。」

    室內有些熱,屋外起了風。

    她起身打開窗戶,讓濕潤的空氣順著縫隙飄進來,然後轉頭問道:「對了,你好像對外傷也有一定的了解呢?」

    在古圭拉的時候,她就發現他好像會處理一些簡單的傷口,甚至比蔣喬的手法還要熟練。而剛才,他見到路人餵水,反應迅速,又幾乎比她這個醫生還要快。

    程贇斂起眉眼,淡淡哂笑:「必修課而已,畢竟我們外傷是常有的事。」

    顧詩筠扶著窗戶,眉頭愈來愈蹙,指尖愈摳愈深,「常有的事?那你受過什麼比較大的外傷嗎?」

    程贇皺了皺眉,手指在玻璃杯上摩挲了幾下,側過臉凝視著她,眼眸深沉又帶著些許疑惑,「我有沒有受過比較大的外傷,你還不知道嗎?」

    燈光落在眼睫的正前方,恰恰就將男人那張細細逡巡的眼神給放大了數倍。

    顧詩筠的臉倏地通紅。

    這種一目了然的問題,她還問什麼啊!

    真是,自從和他在一起,一天天跟個關公似的,不是在臉紅就是在臉紅的路上。

    「煩死了,一到晚上就沒個正經。」

    她低著頭,汲汲惶惶地推開他。

    程贇拉住她,將水杯塞進她手裡,然後雙臂隨意一展,便把她整個人都環在了懷裡。

    「……」

    水杯搖搖晃晃,溫熱的水在手中漂泊不定,顧詩筠下意識凌亂地趕緊喝了一大口,隨即不虞道:「幹嘛?」

    程贇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目光凝凝看著窗外被風吹動搖曳的樹枝,沉聲問道:「筠筠,經常見到這些,你怕嗎?」

    顧詩筠隨手將水杯放在窗台上,雙手抵在他胸口,又把臉也貼了上去,「我是外科醫生,大大小小多少台手術我自己都數不清了,當然不怕。」

    程贇顯然有些不信,他低頭去看她,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又問道:「那你做手術的時候,有怕的東西嗎?」

    顧詩筠手心一緊,默了片刻道:「有。」

    人不可能沒有怕的東西,她熟知人體結構,知道哪裡最過於薄弱。

    軟肋。

    擴張帶動呼吸,牽一髮而動全身。

    程贇不覺好奇,「什麼?」

    窗外的知了在夜幕中此起彼伏出一陣陣放空心神大腦的白噪音,除了月光,便是月下的人依依相惜。

    顧詩筠緩緩伸手抱住他的腰,臉頰在胸口不住地蹭著,用力拉緊了彼此之間僅剩的距離。

    她幾乎是將胸口的一口氣徹底呼了出來,輕聲道:「怕在手術台上看到你。」

    話語的落寞,抵不過夏夜的寂寥。

    話音剛落,也不知道是誰先沉默了,輾轉之間的夜幕滿是被星光點燃的碎河,像是沉在了心口,不上不下沒有終點。

    顧詩筠茫然怔了好一會兒。

    她懵懵回過神,待發覺剛才說出了怎樣一句話之後,陡然一轉就去看男人的臉。

    探究過,也凌亂過,最後只剩下慰藉。

    程贇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不易察覺的黯色一閃而過,依然緊抱著她道:「不會有這一天。」

    顧詩筠反問道:「不會有哪一天?是我在手術台上看到你?還是你躺在手術台上?副大隊長,你要知道,這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含義。」

    她聲音穩重帶沉,副大隊長這四個字就跟烙鐵似的刻印在了耳朵里。

    程贇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意思。

    從前,沒有感情的基礎,只有朦朧的距離,感覺不到那種殫精竭慮的後怕,也不曾有過提心弔膽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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