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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57:42 作者: 涼穗
    紙質單子是剛列印出來的,上面還有新鮮的油墨味。

    報告上寫得很清楚——

    她在高一那次摔傷後,出現腦外傷加神經衰弱的後遺症,生理性的反應有心悸、頭暈,受到刺激後大腦供血不足,疑似缺失了部分記憶。

    診斷書上總共有三位醫生簽名,不會有假。

    蔣宜寧看她臉色難看,臉上也浮現出擔心:「怎麼這會兒突然想起這事了,是不是身體又有哪裡不舒服?」

    薄詩搖頭:「沒有。」

    頓了下又說,「我就是有些事忘記了……所以想問清楚。」

    蔣宜寧憂心忡忡:「頭不疼吧?還是又出現焦慮了,哪裡難受?」

    「都沒有。」薄詩安慰她,「媽,我挺好的。」

    蔣宜寧還是不大信她,面上有些懊惱,「小詩,都過去這麼久了,沒想到你還記著這事,早知道我就不提易珩了……」

    「——易珩?」

    薄詩眼皮跳了兩下,古怪道:「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蔣宜寧一怔,「你不記得了嗎?」

    「你高一的時候從學校樓梯上摔下來,就是易珩送你去的醫院啊。」

    「……」

    「什麼?」

    仿佛一頭冷水從頭澆下來,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在薄詩身上蔓延開來。

    她勉強保持了鎮定,聽見自己的聲音問:「我怎麼不記得?」

    蔣宜寧解釋:「你當時摔下樓梯,腦袋磕到東西暈過去了,又正好是在沒什麼人的音樂廳,要不是易珩去交出國材料時剛好路過,可就要出大事情了。」

    「……是嗎。」

    「是啊。」蔣宜寧柔聲說,「還好有他。」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後來才會這樣喜歡易珩,覺得這孩子人品好,是個靠得住的。

    薄詩追問道:「那我康復以後,怎麼也沒見過他?」

    「易珩大你兩屆,等你出院的時候,他都已經出國了。」

    蔣宜寧嘆息,「不過這孩子也是個有心的,聽說你摔得嚴重,還送了慰問禮物過來,你當時還在醫院,我就作主替你拆了。」

    「我記得……送的好像還是黑膠唱片,你喜歡的那種,所以我就讓陳媽拿去你房間了。」

    薄詩聽到這裡,突然起身,快步朝樓上走。

    蔣宜寧感到莫名其妙,連忙叫住她:「小詩,你去做什麼?」

    「回房間。」

    ……

    薄詩在房間裡翻箱倒櫃,神色難辨地把所有東西倒在地上,最後在一堆珍稀唱片中,翻出了一張讓她矚目的。

    ——岩井俊二的《燕尾蝶》日版限定黑膠,藍黑色的蝴蝶在封面上熠熠展翅。

    她拿著這張唱片下樓,問蔣宜寧,易珩送的是不是這個。

    蔣宜寧辨認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說:「沒記錯的話……應該是。」

    薄詩極緩慢地眨了下眼,心神不寧地嗯了一聲,有種山雨欲來的平靜。

    蔣宜寧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她下意識答。

    蔣宜寧聽了,還是有點不放心,忍不住叮囑她:「就算不喜歡易珩,也別輕易下別人面子,禮物是他的一份心,你要是不喜歡,丟抽屜里就是,可別這會兒去還給人家。」

    薄詩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蔣宜寧嘆了一聲,隨她去了。

    -

    回到半山別墅,薄詩回房坐在床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放了一塊玫金色的舊錶,錶帶已經換過了。

    薄詩看著它想了很久,把表拿了出來。

    她回國那天問程宿嶼,為什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送她的禮物是手錶。

    程宿嶼說,因為她小時候想要。

    「我嗎?」

    「嗯。」他說,「你小的時候說,手錶是成為大人的象徵。」

    「你很想長大。」

    薄詩是不記得這件事的,但她見程宿嶼的表情認真,於是多問了句:「所以你送我手錶,是想讓我長大?」

    「不是。」他說,「沒有什麼含義,我只是想送你。」

    「嗯?」

    程宿嶼:「因為你說過想要的。」

    「……」

    薄詩有些怔怔地看著他。

    可能這世上除了程宿嶼外,也再沒有第二個人,會清楚地記得年幼時的戲言,把她說的每一句話當真。

    薄詩有時候也會想,她從前交往的時候不知忌諱,問他為什麼喜歡橙子卻不吃,為什麼做飯好吃卻挑食,為什麼總是忘記過生日的時候,程宿嶼都在想什麼呢?

    可能對他來說,說出心裡話真的很難。

    在她不知道的某段時光里。

    程宿嶼是一步步從那家福利院,走到她面前的。

    薄詩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丟在床上的手機在響。

    她接起電話:「餵?」

    「是我。」

    電話里的聲音有點模糊不清,她聽到風把樹葉吹得簌簌響,「你在外面?」

    「嗯。」程宿嶼問她,「晚飯吃了嗎?」

    「還沒有。」

    「那要不要一起?」

    「……」

    薄詩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把表放回去,擱在了床頭柜上。

    一轉頭,看到窗外漸漸飄落下來的雪,不自覺有些出神。

    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某個跨年夜,也是這樣的全景落地窗外,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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