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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57:42 作者: 涼穗
    可他卻是那個讓她難過的人。

    程宿嶼嗓子像揉了沙,胸口有沉悶的鈍痛感,他幾近倉皇地解釋:「沒騙你……薄詩,我沒騙你。答應你的時候,我是真的想去滑雪的。」

    「可是你沒來啊。」薄詩抬起頭,靜靜著看他,「程宿嶼,不管你是有苦衷也好,不得已也罷。可事實擺在眼前,我就是一個可以因為你的突發狀況而被推遲的決定,不是嗎?」

    「薄詩……」

    「程宿嶼,不要再讓我覺得自己這麼賤了。」

    言語是一把收不回的利刃。

    薄詩握著刀柄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收鞘。

    「我也會受傷,也會難過的。程宿嶼,你不能總這麼對我。」

    她是第一次拿刀的弱小士兵,卻在戰場上匍匐呆了五年。

    而現在,薄詩要做令人不齒的逃兵了。

    「程宿嶼,我那天說要分手,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

    「……可你也說過不會離開我的。」

    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語般,聲音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抬起頭的時候,薄詩才發現他眼眶有點紅。

    「薄詩,可不可以不要走?」

    「……」

    怎麼事到如今,他才來跟自己說這句話呢。

    「不可以。」

    薄詩把臉埋進手臂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底的光彩好像都黯淡了。

    「從十七到二十二,我跟在你身後五年了。程宿嶼,在我這點有限的人生中,還有幾個五年能陪你耗?」

    她試圖給自己豎起一道小小的心牆。

    可在抵禦外敵的時候,沒人告訴過薄詩,程宿嶼在她面前,會是這樣煎熬。

    「這五年,你一直都在難過嗎,薄詩。」

    「……」當然,也不是。

    開心肯定是有的,只是難過卻更多。

    因為人總會被在意的東西折磨。

    譬如愛,譬如遺憾。

    譬如求而不得。

    委屈的情緒在心頭蔓延開來,再怎麼想要遮掩自己的狼狽,眼淚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薄詩抬起頭,望著面前這個人,哽咽著,聲音在發抖。

    「程宿嶼,不要讓我恨你。」

    「……」

    「——還有。」

    她認真看著他的臉好一會兒,也不作聲,只不聲不響淌淚,仿佛故意要讓他難受一般,半天才扯了扯嘴角,「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會有一點點愧疚。」

    第45章

    ◎以後沒有了。◎

    夏沛推門進來的時候, 滿屋的煙味熏得他後退了幾步。

    手在空氣里胡亂揮了揮,他嫌棄地捏住鼻子,一步一步挪進來,看著菸灰缸里堆滿的菸頭, 忍不住罵道:「癮這麼大, 抽死你得了。」

    房間裡沒開燈。

    昏暗影影綽綽, 只有那根點著的煙散發火星。

    程宿嶼坐在陰影里, 聲音有點啞:「你來幹什麼?」

    「怎麼?我的診所, 我不能來?」

    夏沛沒好氣道:「別太感動, 我就是來看看你死了沒。」

    程宿嶼說:「嗯,快了。」

    「……」

    「臭小子真晦氣。」夏沛嘟噥著說。

    不過看著這樣的程宿嶼, 他又不禁有些感慨物是人非。

    時間過得可真快。

    夏沛第一次見程宿嶼的時候,還是個剛拿到執業醫師資格證的菜鳥, 在花鳥市場前的巷子裡開了家小診所。

    平時幾乎沒生意,最多就是老人帶小孩來配點感冒藥, 他掙幾個藥錢。

    程宿嶼算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病人。

    那是一個普通的午後。

    少年人推開診所玻璃門時, 一束陽光正好落在他臉上, 襯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像雜誌里走出來的模特。

    夏沛一打眼望過去, 還以為是附中哪個優等生走錯了,過來找他問個路。

    直到看見程宿嶼沾了血的校服外套。

    還有他右手裡緊緊捏著,一刻也不肯松的黑色盒子。

    外殼薄薄的一層, 也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讓他這麼寶貝。

    「……醫生。」

    少年開口的時候, 像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聲音啞得嚇人。

    夏沛也是這時才發現, 他身上黑色的褲子在不斷往外滲血, 整個人搖搖晃晃,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撐他走到現在,跟不要命了一樣。

    「能幫我看下腿嗎,我好像走不動了。」

    陳年的舊傷,加上新的毆打痕跡。

    夏沛檢查過後,第一時間想要報警。

    卻被少年攔下了。

    「醫生,別報警。」他喘著氣坐起來,手冰冷到像是在寒冬臘月里待過,強撐著開口,「我會付錢的。」

    「現在是付不付錢的事嗎?」夏沛太陽穴突突直跳,沉下臉色看他,「你被打成這樣,我至少得告訴你家長,讓他們知道該怎麼處理吧。」

    就在他拿出手機,再次準備撥出「110」的時候。

    少年帶著滿身的傷,眼皮突然耷拉下去,語氣低低地說:「我是。」

    夏沛動作頓住了。

    「所以醫生,不用管我。」

    「給我開點藥,死不了的。」

    他從兜里掏出來皺巴巴的一張票子,放在桌上,冷淡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卻給自己保留了最後一份尊嚴。

    「錢可能不太夠,我以後會還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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