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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21:14 作者: 劉狗花
他頓了頓,才回過神來,說道:「沒受傷就好。」
他這一瞬的怔愣落在了秦將離眼中,頓時讓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了幾分。
秦將離垂眼,抬手施了個除塵訣,將面上的血跡清潔一新——但道袍上的血跡卻是清除不掉的。
一時間,如同寶劍歸鞘了一般,方才那鋒利又兇狠的驚艷,頓時消弭於滿天風雪裡。
凌霄垂眼,也看向了他道袍上的血。而秦將離的劍上,血仍在不住地向下流淌著。
他嘆了口氣,抿唇輕聲道:「……是為師無能。」區區一隻老虎,都需得你來保護,讓你弄得這般狼狽。
秦將離正要開口,便見凌霄有些消沉地轉過身去,走向停在路邊上、受驚了的那匹馬。
秦將離原本想說,分明是你在我結丹之時救了我的命,若非師尊捨身相救,自己恐怕便就要殞命於此。
或者說,如果沒有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成為了第一個、也是至今唯一一個為自己撕裂陰霾、施捨光明,縱然笨拙、卻傾盡全力對自己好的人,那自己無論多少個輪迴,都是掙扎在黑暗中,不可自拔的。
可這麼多的話,最後成了一句低語。
「……我的命都是你的。」
那句話被北風吹散了,待到了凌霄耳邊,已然微不可聞。他轉過身來問道:「什麼?」
秦將離搖了搖頭,道:「……弟子是說,方才師尊的馬被那老虎咬死了,師尊便乘弟子的馬罷。」
說著,他將染血的劍收起來,走上前去,拉著那馬的韁繩,將它牽過來。
凌霄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那匹馬,已然被那猛虎吞進肚中,此時那馬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然只剩下一攤血跡。
接著,凌霄便見秦將離牽著馬,走到自己身側。
凌霄上了馬。
他垂眼,便見秦將離牽著自己的馬,便向前走去。
他道袍染血,但山中風雪大,不過片刻,雪便落滿了他的肩頭,將那血跡掩蓋得逐漸淡了下去,被一片冰冷的潔白代替。
凌霄忽然不知為何,心下有些不舒服。
「上來。」他聽到自己說道。
秦將離剛走出兩步,抬起頭來。他面上雖沒什麼表情,但眼裡的詫異卻是掩藏不住的。
凌霄接著說道:「這馬上坐得下兩個人。」
秦將離頓了頓,眸中的詫異融化成狂喜。
他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緒,恭敬應了是,接著踩著凌霄讓出的馬鐙,身形利落地向上一越,便坐在了馬背上。
這馬背雖的確夠坐得下兩個人,但秦將離坐上來之後,凌霄才發現——
對於兩個成年人來說,一匹馬稍顯得有些擁擠。
秦將離就坐在他的身後,雙手握著韁繩,竟直接將他整個攬在了懷裡。凌霄坐在那兒,馬一走動起來,秦將離的胸膛便貼上了自己的後背。
方才那種被抱在懷中的感覺……又來了。
後背的青年軀體朝氣蓬勃又健康壯碩,暖烘烘地將他整個圈在了馬背上。
凌霄不知為何,奇奇怪怪地,覺得心跳有點快,耳根面頰也在冷風之中隱隱有些發燙,縱然風雪落上去,也絲毫難以緩解這種溫度。
因為這溫度……是從心底里升騰起來的。
凌霄隱隱能感覺到自己這種忸怩的情感來自什麼。他心裡斥罵自己,莫不是女裝穿久了,便開始學會這般小女子的羞澀作態來了?
故而,強壓住自己的「小女子情態」的凌霄,開不了口將秦將離重新趕下去,只好在一種高傲的自我唾棄中,沉默不語地催著馬,一路向前走。
自然,他也沒注意到,身後的秦將離,也並不怎麼好受。
他坐在凌霄身後,念了一路的清心訣,才勉強壓制住自己身-下某處那因為心上人在懷、而蠢蠢欲動的罪孽。
——
這一日入夜,秦將離將馬拴在了一處松樹上。
走到了這裡,周圍的地形便稍開闊了些。他們的這匹馬已然顯露出疲態,他們二人只得尋個地方歇息一夜,待明日清晨再接著向前走。
秦將離將凌霄安置在樹下,便熟練地尋來了一些木柴,在二人面前生起了一堆火。待那木柴噼里啪啦的燃起,他就又捉來了一隻雪兔,利索地開膛破肚以後穿起來,坐在了凌霄身側,將兔子架在了火上。
凌霄看著那躍動的火苗,發自內心地誇讚道:「你竟是什麼都會。」
畢竟如果是他,想必就是在哪裡盤腿打坐一夜了。不過鑑於他如今連打坐都不能了,想必便會找個地方,百無聊賴地發一夜的呆。
秦將離將那兔子翻了個面,說道:「都是年少時迫於生活學會的,如今弟子踏入仙途了,這些凡人的玩意便不值一提。」
凌霄看著那翻烤得沁出油花的兔子,搖了搖頭。
他雖嚴於律己,從不進食,但對他這個不食人間煙火了一輩子的尊主來說,就是看著這兔子在火光上烤,都挺有意思。
他不由得開口說道:「我從前……從沒經歷過這樣的生活。」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幸而有你。」
秦將離自是知道他所說的「從前」,是成為自己的師尊、或者說來到這個世界之前。
他連呼吸都下意識地輕了下去,想聽凌霄說自己的「從前」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