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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19:43 作者: 風飛鳳
「不用你管」張仲青氣得七竅生煙,他氣自己這麼不爭氣,對著那對黑眼睛就是下不去手,不管他心裡有多大的火氣,有多大的憤怒,在那黑黑的眼神下,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點能耐也使不出來。他覺得,這現在的自己,那裡還是那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張仲青啊。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路上,他下了很大的決心,自己這次就是搶,也要把這個媳婦弄回去,可是現在,他連挨一下那個女人都難得很,他不敢。
「張家少爺,還是讓我給你包一下吧,你看這血還流個不停呢。」陳三嬸小心地掰開張仲青的手指,用小鑷子小心地把木屑清除乾淨,這才撒上藥箱裡的藥粉,用乾淨棉布把手包好。
張仲青心裡有種奇怪得感覺,和他在一起的兩個好朋友,都是成了家的中年人,那兩人都給他訴說過「女人心海底針」,眼前這位中年的大嬸,剛才還因為他說茵茵的壞話和他大吵,先在卻這麼溫柔地給他包紮傷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父親又常年在軍旅中,只有爺爺把他帶大,但爺爺每天除了沉著臉督促他拼命練武,並沒有和他多說什麼,家裡大大小小的女人,見他都是一副老鼠見了貓,只會打哆嗦的模樣,讓他對女人有種特別的厭惡感,他沒有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一個脾氣火爆的大嬸,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傷口,唯恐弄疼了他,他的記憶里,這還是第一次有女性這麼溫柔地對待他。
如果是----,他想不下去,如果是茵茵,那個有著白瓷一樣的膚色,一雙黑蒙蒙大眼睛的女人對自己這麼的溫情,那他張仲青,該是多麼地幸福。
他坐在破爛的茶几邊上,心裡有點後悔,自己打爛了她的家具,她會不會很生氣呢?
「二少爺二少爺」一個老人激動地聲音傳進來,陳三嬸聽出是海叔的聲音,茵茵對海叔是很尊重的,但男人進內宅,是要通報的,她不知道這時候是不是給茵茵說,讓海叔進來,她還在心裡盤算,張仲青卻站起來,走出去了。
「二少爺真的是你嗎?」海叔站在垂花門口,看到張仲青,激動地老淚縱橫,他顫巍巍地跪下去:「奴才海隨明叩見二少爺」
張仲青一時有點恍惚:「海隨明?你----就是我母親陪房過來的海隨明?」
「是正是老奴。老奴沒想到還能看到二少爺啊。」海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張仲青快步走到海叔跟前:「快起來,老海你什麼時候來這裡了?」
「五年了,那年跟你大伯去西北,路過這裡,他把我留下了。」
「你是我母親的陪房,他怎能隨意差遣?」海叔擦著眼淚沒吭聲,他的小少爺怎麼能知道這些呢?他的母親是獨女,當時是帶著全部家當嫁過來的,女主人過世後,他們這些陪房無處可去,在張家看盡白眼,受盡委屈,張家老大和老三,一點一點地將女主人的家產蠶食殆盡,還把他們這些陪房發賣的發賣,送人的送人,他老海,也被發配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了。
「好了,不哭了,老海,今後,你就跟著我啦,沒人敢欺負你的,別難過了。」張仲青掏出手帕,笨拙地幫海隨明擦拭淚水。
「我來我來少爺,我好著呢,二少奶奶對我挺好的,我這是見你高興地。」海隨明又仰臉看看張仲青,「少爺,你長大了,好像你父親啊當年你父親是你外公帳下親兵,你外公最喜歡他了。」
張仲青沒說話,他沒見過外公。
「少爺,你見過少奶奶了沒有?少奶奶好本事的,硬是靠著荒宅和荒地,創下這大片的家業。你回來了,有人給少奶奶撐腰,這日子就更紅火了。」外宅的院子裡站了還幾個人,他們從沒見過這麼能說話的海叔。
「他不認我」張仲青忽然非常心酸,有種說不出的委屈縈繞在胸口,她對老海都很好,唯獨對我張仲青橫眉冷對,這說明了什麼?中午時,張家門口圍觀的婦女說到一句話忽然蹦進腦海:「這是有二心了。」她有二心了?張仲青忽然不敢往下想,他實在受不了這個打擊。
「什麼?少爺,你說什麼?不可能的,二少奶奶人很好的,這幾年也行正立端,我天天見的,她好多年沒見你,一定是害羞的,肯定是這樣的。走,我帶你進去見她。」
海隨明走了兩步,停下來,對陳三嬸說道:「陳三弟妹你進去給二少奶奶說一聲,就說她的夫君回來了,讓她出來迎接。」
陳三嬸一臉難堪,她不知道怎麼辦。
張仲青心裡忽然空落落地,非常難受:「她不認我,老海,我們走吧。」他抬腳向大門外走去,被海隨明緊緊拉住了。
「少爺,少爺,不要說氣話,二少奶奶肯定有點生你氣,年輕人人嘛,難免耍點小脾氣,我帶你進去,給她說幾句好話就行了,走吧,咱們進去。」他扭頭對著陳三嬸,「你還不趕緊給我通報去」
陳三嬸腳下一顫,趕緊扭身進去了,海隨明已經急不可待了,他拉著張仲青,進了垂花門,不過,他沒過二門,他還是怕女眷住所,自己進去有所不便。
「二少奶奶,二少爺回來了。」海隨明對自己忽然這麼聰明小小得意了一下,他略等了一會兒,就想拉著張仲青進去了,陳三嬸出來了。
「東家說沒什麼可說的,她已經被張家休了。」
「什麼話,那是張焦氏胡攪蠻纏,她說話怎能做的數你去給二少奶奶說,說二少爺一定會為她出這口氣的。」
「東家說她很煩,讓你不要打攪她。」陳三嬸話音未落,海叔眼睛就瞪起來,他用胳膊把陳三嬸推到一邊,拉著張仲青就走向茵茵住的正房。
「二少奶奶,你怎麼能這樣,張焦氏蠻不講理,她做的事情,做不得數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往茵茵的正屋方向走,他的腳剛踩上屋前的台階,小黑悄無聲息地從屋裡出來,站在他的面前。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你不能這樣的。」海叔和小黑面對面站著,他知道小黑下口咬人,就沒敢再往前邁步。
「海叔,我怎就不能這樣?如果張二少不回來,張焦氏說話作不作得數?就算他回來,我若還是當年一瘸一拐的樣子,他估計很感謝他這個後娘吧?」茵茵從屋裡出來,站在門口。
海叔張張嘴,卻沒發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到:「少爺他當年還小,不懂事,過去的事兒,你就原諒了他吧。」
「海叔,他比我大四歲呢。這些年我在張家是怎麼過的,你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一些來,我不會原諒他的,你帶他離開吧。」
「劉氏,我這麼求你,你都不肯回心轉意,你好狠。」張仲青有點受不了海叔這麼低聲下氣,他忽然發怒道。
「我狠?咱倆到底誰狠,你應該比我清楚。你的伯母和嬸嬸是怎樣的人你知道吧?我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腿上有傷沒有復原,身邊只有一個大我一歲的小丫鬟,在你們餓狼遍布的張家大院裡,是怎樣熬過三年漫長時日的?我和小紅,第一個夏天幾乎是靠吃幼蟬活命的,我們冬天,還曾吃過貓食----」茵茵哽咽地說不下去了,旁邊的鴨蛋,已經是失聲痛哭。
「你伯伯聽說你在戰場上死了,想餓死我和小姐,霸占你的財產,曾經一個月不給我們飯吃,我和小姐吃院兒里的柳樹葉兒、榆樹葉兒,嗚嗚----」鴨蛋哭倒在地,桂枝趕緊把她攙扶起來,讓她進屋去了。
張仲青沒想到他的家人這麼狠毒,臉色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憐惜,一時愣怔著不說話。就聽茵茵止住哭泣,繼續往下說到:
「我現在和你張仲青沒有任何關係,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
張仲青臉色非常難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海叔趕緊說到:「二少奶奶,你就別生氣了,少爺這回來了,好好對你還不行嗎?」
「海叔,你別勸我,我不是生他的氣,而是不喜歡這種做事魯莽的人,覺得和這種人過一輩子太累了,你還是帶他走吧。」
「少爺以前小,不懂事,現在這麼求你,你也不肯回心轉意嗎?二少奶奶,他當時只是沒想那麼多,這不已經認錯了,你不要太固執」海叔似乎忍不住了,說話聲音高起來。
「他豈止是考慮不周,他根本就是自私,只顧自己的感受,一點也不為身邊的人考慮,若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被拖累死都有可能,我可不想再吃一次那樣的苦,更不想不明不白的送死。」
「我哪裡自私了?累你受苦,是我的不對,但你家人欺騙了我爺爺,你也要為此承擔一半的責任,不要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張仲青不服氣地為自己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