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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19:43 作者: 風飛鳳
鴨蛋正說著,外面傳來海叔咳咳的聲音:「二少奶奶,你想做什麼呀?」
「海叔,你坐。我就想問問,你能做出瓶塞子不?哦,就是這麼大的罐子,你給上面配個木塞子。」
「能,精細活兒我做不來,這個沒什麼難的。」
「海叔,我去給婆婆說,你今後就到這邊來吧,在那邊我很不放心的,這邊房子已經收拾出來了,咱們先將就住著,過幾年有錢了,我再把房子重蓋一下。」
「好好好,沒想到我老海一把老骨頭,還能為二少爺做點事情。」海叔挺高興,「我過來就把那頭老牛牽過來了。」當時婆婆不得已留下海叔,卻硬是把分給茵茵的那頭老牛扣了下來。茵茵不知道海叔為何一定要對她這麼好,而看不上婆婆生的兩個小叔子。
「海叔,明天,我就派人去收拾木工房,你可別幹活兒,指揮他們就行,好嗎?你千萬不能累著,我還指望你我帶個徒弟出來呢。」
「嗬嗬嗬,這一家人說出來的話,就是和那生分的人不一樣呢。」海叔非常高興地摸著下巴上的鬍鬚,兩眼都快眯沒了。
過了一會兒,才說出一句讓茵茵很沮喪的話:「木工房是修不出來了,那要翻蓋才行。」
正文 第五章 海叔
得知茵茵想翻修木工房,陳長庚帶著幾個弟弟,開始脫土坯,茵茵讓鴨蛋去勸過他們。
「陳大哥,小姐說活兒也要一下一下干出來,你這麼著,會累著了的。」
「不會,我們悠著干,累了就停下。」陳長庚和小弟長命合在一起脫土坯。他蹲那兒,把墩瓷實的土坯從作為模子的木框裡取出,擺整齊,然後再給木框邊上刷上水,在脫土坯的平石頭上擺正,長命抓一把糙木灰勻勻地灑在木框裡,長貴用鐵杴把已經灑過水有點濕的土鏟進木框,裝滿,用石頭杵子(一種帶T形木柄的石頭墩子)夯瓷實,他站到一邊,陳長庚又把脫好的土坯取出來……
鴨蛋見他倆幹起來配合默契,並且這麼著,都可以每干一下,休息一下,也覺得他們不那麼累,就不再堅持,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起來。
「小紅姐,你大概沒見過這個吧?」老二長富和老三長貴在另一塊埋在地里的平光的石頭上,脫著土坯,見鴨蛋看得入神,就和她說起話來。
「我是沒見過這個。我覺得你們配合地挺好,跟有人喊著令一樣,這個動作,那個讓開,嘻嘻,怪好玩的。」
「你想玩一下不?」長命墩著土,笑著問。
「長命!」陳長庚語氣有點慍怒。
「讓我試試。」鴨蛋繞開陳長庚,走到長富和長命的那裡:「讓我來一下吧。」陳長命鬆開石頭杵子,鴨蛋好奇的雙手抓住,她抬抬胳膊,雖然能提起來,但根本不能像個男的一樣,靈活地把杵子咚咚咚地砸在木模中的濕土上。
「嘿嘿嘿」鴨蛋不好意思地笑。
「我來,來做我的這個。」長富站起來,從鴨蛋手裡接過杵子,鴨蛋收手時,長富的食指從鴨蛋的手背上滑過,一種滑膩柔軟的感覺讓長富的心跳驟然加快,他覺得臉上也火辣辣地燒起來,幸好天已經黑下來,月光朦朧,看不清這些。
鴨蛋對長富的異常渾然不覺,她學著陳長庚的動作,小心地用舊掃帚沾上水,在木模四周刷了一下,準備把它擺到石頭上。
「把水刷勻,不然一會兒土沾到模子上取不下來,撒這灰,也是為了防沾呢。」長貴提示鴨蛋。
鴨蛋趕緊把掃帚沾上水,把木框重新刷了一下,這才在石頭上擺正,長貴用鐵杴鏟土,長富用杵子來拍,三個人一會兒也默契起來了,就是鴨蛋有點慢。
「我來,你鏟土。」長貴和鴨蛋換了一下。
三個人當然比兩個人輕鬆,長貴嘴巴不停地說話,鴨蛋和長富卻是一聲都不吭。
「好了,我們夠了,回去啦。」長命在那邊說了一聲。原來他們說好每晚脫一百個,陳長庚和長命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我們也只差一個了。」長貴接聲,他擺好木模,站起來拿起杵子墩起來,長富則低聲給鴨蛋說「收工了,鐵杴給我。」
鴨蛋似乎有點不捨得一樣,長富小心接杴,唯恐再碰到鴨蛋了。他把散亂在地上的土鏟到土堆上,最後還用鐵杴拍整齊,鴨蛋趕緊用竹掃把把地掃了一下,幾個人這才提著工具,送進荒宅的門洞裡放好。
鴨蛋等這幾個離開,才關上大門,她洗了手,腳步咚咚地跑進內院。
「小姐,脫土坯挺好玩的。」茵茵正忙著織毛衣,聞言抬頭:「你去看他們幹活兒了?」
「嗯,我還脫土坯了。」她眨著大眼,一臉興奮。
「就你?搗亂還差不多。」
「我沒搗亂,幫他們鏟土呢。」她想到三個人還比兩個人幹得慢,臉兒不由得臊紅了。
「小心明天腰酸背疼。」茵茵這件毛衣已經到最後,她低頭在油燈底下,仔細地收著領口。
「嘻嘻,不會。」
海叔今天還要在那邊住最後一晚,茵茵嫌房子好久不住人,有點潮濕,她要把房門打開通通風,還讓魯媽曬了一床半舊的褥子給海叔。
茵茵想著海叔第二天一早就會過來,沒想到吃早飯時,還沒見人影。
「魯媽,你到老宅那裡看一下,海叔怎麼還沒過來,說好在這兒吃早飯的。」
魯媽已經做好了早飯,她答應一聲,解下圍裙,走到大門外,用圍裙把自己上上下下拍了拍,抬腳往村里走去。
魯媽沒想到,海叔正和太太吵架,周圍一大堆人端著飯碗看笑話。
「你個老奴才,見我孤兒寡母,欺負我。這是想當強盜哩,啊,強要從我家把牛拉走。」張焦氏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分家清單明明寫著給老大,老大讓我來牽牛,你憑啥擋著不給?」無奈海叔年紀大了,聲音壓不住張焦氏,張焦氏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不停地哭喊,翻來覆去說著:「老奴才欺負人,我不活了啊,欺負我孤兒寡母,鄉親們,你們看呀,這讓人怎麼活呢,嗚嗚----」
海叔氣得臉色鐵青,他和張焦氏都拉著牛韁繩,誰也不肯讓步。魯媽一路小跑回去報告給茵茵。
茵茵開了屋裡的板櫃,取出帷帽帶上,匆匆往外走。
「二少奶奶,等會兒帶上陳長庚他們。」
「不用,你跟著我就是。咱們又不是去打架。」茵茵出門往裡正家裡走去,張焦氏不講理,有人講呢。
里正一家正準備吃飯,茵茵開門見山說了事兒。「肖大叔,又來麻煩你。那頭牛還是你看不過去,幫著說服婆婆給了我,她現在又耍賴了。」
「咱們這就走。」里正放下手裡正編的竹器,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碎屑,抬腳往外走去,「你這個婆婆,一點也不像個大戶人家出來的。」
茵茵跟在後面沒說話,她婆婆是公公的丫鬟,真正的婆婆死了,她又生了兩個兒子,公公死了,太公公想把這一家人送到鄉下,抬了婆婆為正室,作為交換的條件。
圍觀的人見里正來了,就讓開一條道兒,張焦氏還在那裡哭喊,海叔已經蹲在那兒了,不過,他手裡還緊緊攥著牛韁繩,茵茵心裡一陣兒感動,海叔對她太好了。
「張家太太,這是怎麼回事兒?」里正站在人圈裡,聲音並不大,張焦氏卻不再哭喊了。
「這海叔,一聲不吭,就要把牛拉走。」張焦氏聲音有點嘶啞。
「我給你說了,我要是不說,你怎麼知道的?」海叔聲音裡帶著氣憤。
「老海,怎麼說話的,走,家裡說話去。」里正是想讓看熱鬧的人散了,茵茵示意海叔跟里正走。張焦氏放開牛韁繩,由海叔牽著牛,從院裡的角門走進去。
「瞧瞧你們這是什麼事兒,啊!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里正先把人都打倒。
「嗚嗚,欺負我孤兒寡母。」
「閉嘴!你還好意思說,這牛分家單子寫得清楚,是老大家的,你憑什麼攔住?」張焦氏不哭喊不休,海叔終於說出憋了一早上的話。
「我沒說給她,就還是我的,你憑什麼拉著走?」
「分家的字據一簽,就不是你的了,憑什麼還要你來說?」海叔鬍子翹著,目眥盡裂,他實在是氣壞了,如果張焦氏不是女人,他估計都動手了。
「別吵了。當我是什麼?」里正不悅地呵斥這兩位。
茵茵搬了個杌子給里正,里正坐下,斯條慢理地捻捻鬍子,咳了兩下清清嗓子,這才說道:「張家太太,這你就不對了吧?既然分了家,寫了字據,就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你怎能攔著不讓把牛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