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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19:43 作者: 風飛鳳
「鴨蛋,我都想好了,這裡好山好水,很適合務農呢。我們不種糧食,可以種果樹呀。咱們這地,以前也是良田呢,山洪下來,衝下很多沙子石塊,不再適合長糧食,但這地面半尺之下,可都是好土呢,你看。」茵茵用手裡的小鋤頭,慢慢刨著地,「你看,比別的地,就是沙了些,種果樹,可一點兒麻煩都沒有呢。」茵茵還是從別人的話里推測出這裡的地的情況的,這時她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種果樹?」
「對呀,你沒看這裡人本來就喜歡種果樹的呀,柿子甜杏兒軟,大紅棗兒紅又甜。」茵茵說著當地的順口溜。
「核桃香,栗子綿,桃子熟了紅艷艷。」鴨蛋不那麼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她接著茵茵把那兒歌說完,「小姐,你打算種什麼果樹呀?」
「棗樹,核桃,杏樹,柿子,桃樹每樣都種些,咱們可是要靠地吃飯呢,太單一了,萬一碰上年景不好,咱們就沒得吃了。」茵茵說著心裡的打算。上一世,她雖然學的是農業機械,但是作為一個果鄉長大的孩子,對果樹栽培的技能,她還是掌握了不少,婆婆給她一百多畝荒地,讓鄰居紛紛在身後指她脊背,茵茵可是又解氣又高興,如果栽樹,只要水肥跟上,荒地和良田沒什麼區別,她自信,自己一定能把日子過得好。
「咱們回吧。」鴨蛋是丫鬟,自然不用纏腳,茵茵小時候無父無母,大概也是沒人管,她看著自己的一雙天足,心裡暗暗高興。
太陽已經快到天空正中了,曬地她小鼻尖也出了密密的汗珠兒,她用手絹揩了一下,拄著鋤頭把兒,跨過地頭的水渠,準備往回走。鴨蛋趕緊從她手裡接過那鋤,抗在自己肩上,她也戴著竹編的斗笠,就是沒有用紗巾遮面,這裡的女人,都不遮面的,茵茵一是嫌自己常年窩在屋子裡,害怕曬太陽多了頭暈,二是,她穿到的這個身子,可真是國色天香,她和鴨蛋、魯媽都是女人,三個人住村邊的院子,如果招搖,實在太危險。
「你說,魯媽今天給咱們做什麼飯?」茵茵沒話找話,沒想到又戳到鴨蛋的傷心處。
「小姐,就算魯媽說你沒心沒肺,你也不待這樣的。太太才給咱們一百斤麥子,魯媽都不敢做什麼,怕吃完沒有了,你是成天吃吃吃。」
「你知道什麼,一百斤麥子夠咱們三個吃一個月的,再七八天新麥子就熟了,還能餓著你呀。」
「可是小姐,太太可沒給你一兩銀子,咱們花什麼呢?嗚嗚嗚,小姐,你不擔心,我都替你愁死了,嗚嗚」鴨蛋終於忍不住哭起來,這裡沒什麼人,她大概覺得不會丟醜吧,剛才忍了半天,終於破功了。
「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你放心,跟著本小姐,保證讓你吃得飽穿的暖。」茵茵拍拍鴨蛋的肩膀,又覺得自己這空洞的話沒有說服力,也打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打岔到:「這滿山的酸棗是可以入藥的,可惜沒地方賣。唔,哎哎,鴨蛋,你聽我說。」
鴨蛋抬起頭,露出揉地紅紅的眼睛,盯著茵茵。
「收完麥子,我讓人把這酸棗樹栽咱們地里去,我把它全部嫁接成棗樹,明年,咱們就可以收棗子,那不是有錢了?我的那點兒嫁妝,還能讓咱們頂個一半年呢。」
「嗚嗚,狠心的太太,她把你嫁妝中值錢點兒的,也拿走了,嗚嗚,太太太狠了。」鴨蛋又傷心地哭了,茵茵沒辦法,只好由著她。她的婆婆這幾年過份的事兒,可沒少做。就連伺候她的老媽子,那位慈眉善目的秦媽媽,太太都給換成了魯媽。魯媽是個醜女人,長的前奔兒後馬勺,再加她還是個望門寡,性子又怪癖,家裡沒有一個人喜歡她。
「鴨蛋,你沒發現魯媽做飯其實比秦媽要好吃?昨天她用野菜和面,給咱們做的綠色麵條兒,就又筋斗又香,我好久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麵條了。」
鴨蛋已經止住了哭泣,快進村了,她把斗笠前沿拉低,擋住紅紅的兔子眼,略有不滿地嘀咕道:「你光知道吃。」
正文 第二章 陳長庚
一隊穿著白衣的村民擋住了去路,前面的男人都一臉嚴肅,默默地往前走,後面的婦女,一個個用帕子捂著臉,跟唱戲似得,拉著長腔:「我的姨媽呀~~」「我的姐姐呀~~」茵茵聽著,還有人叫舅媽,有人哭嬸嬸,打頭的是個小姑娘,哭得最悲切,她也不用手帕兒捂臉,滿臉眼淚,大聲叫著:「娘啊----」路邊聽的好些人,都跟著她抹眼角兒。
「可憐吶,娃才十二呀,這就沒娘一年了。」有個老太太同情地說。
「陳長庚那麼能幹,就是命苦,兄弟四個,帶個老爹,一家五個光棍兒,這可怎麼過。」一個中年婦女接聲道。
「你可憐他,你跟他過去。」另一個卻翻著白眼打趣她。
「你這沒人心的,不和你說了。」那婦女輕捶了夥伴一下,「我就可憐一下不行啊,陳長庚可是號稱咱們南落第一犁呢,莊稼活兒做得特好,可惜為了給老婆看病,把地都賣了,他爹給人放了十幾年羊才攢錢買的地,就這麼沒了。」
「不說這些了,回家,回家做飯去,小心一會兒山哥回來你飯沒熟,他又打你。」兩個婦女推搡著,從茵茵身邊擠過去,回家了。
魯媽在門口望著,她嘴上雖然說話不中聽,但是心裡還是很擔心主子,茵茵和鴨蛋兩個小姑娘到莊稼地,她很不放心,無奈茵茵不肯讓她跟著,她也只好在家收拾家務,太太把好多年都沒人住的荒宅分給她們,少奶奶帶著她和鴨蛋,整整幹了三天,這院兒終於有了點人住的樣子。
「魯媽,你做什麼飯呢?」
「能有什麼,包穀麵糊糊攤的煎餅兒。」魯媽就是這樣,她明明盡心盡力把飯做好,最後這一下,卻唬著臉讓人煩,鴨蛋果然不高興了:「你怎麼和小姐說話的?」魯媽沒吭氣兒,也就是她家少爺這麼些年都不在家,鴨蛋才敢不改口,一直把二少奶奶叫小姐,好像時時刻刻都想讓人知道她是陪嫁過來的一樣。
「好了啦。魯媽的飯做的多香吶。」茵茵為魯媽開脫。
鴨蛋白了茵茵一眼,準備給茵茵打洗臉水,走到瓦盆跟前一看,一盆乾淨的清水,她知道是魯媽乾的,這才消了氣,不再吭聲了。
茵茵洗了臉,滿足地坐下,把煎餅上塗上大醬,又給上麵攤了點焯過水涼拌的灰灰菜,捲起來,大大地咬了一口,滿足地一眯眼:「嗯,香。」饒是魯媽這麼彆扭的人,也被她逗笑了:「香就多吃點。」她好像不會這麼說話,說得別彆扭扭的。
「魯媽,你知道那個陳長庚嗎?」
魯媽是前幾年就來到這兒的,對村子比較熟悉,她點點頭,應到:「知道,去年老婆死了,留下一兒一女。幾個弟弟都光棍兒。他家裡窮,爹娘傾其所有給他娶了房媳婦兒,沒想到一直病怏怏的。」
「那他一家人,都做什麼著呢?」
「他們兄弟好幾個,都靠給人打短工過活,他爹是個羊倌,趕著一大群羊呢。」
「魯媽,你去問問,他們兄弟幾個可願意到咱們家來做工?咱家地要人拾掇呢。嗯,你去給他說,他的那雙兒女,也跟著他到咱家吃飯。」
「小姐!」鴨蛋第一個不願意,她大眼睛又瞪起來,茵茵白了她一眼,她趕緊把眼皮放下來。
「鴨蛋,你知道什麼呀,光害怕人吃。這陳長庚若能幹,咱們的地就不發愁種不出來了。一百五十畝,光從這頭走到那頭,都要好半天呢。陳長庚可有三個弟弟呢,有他帶著給咱們幹活,我就清閒多了。」茵茵耐心地給鴨蛋解釋。
魯媽抬眼看看茵茵,她前幾年從城裡到這莊子上時,茵茵還沒嫁到張家,她也只是聽說,二少爺娶了個又傻又跛的老婆,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這現在看到茵茵,那裡又傻又跛?不僅漂亮得跟個水蔥似得,這心眼兒,就她這兩天看來,也不是一般的夠用。她暗暗罵那些傳閒話的人,真是缺德呢。
「陳長庚確實很能幹,還勤快,他家以前是後山的,搬過來沒幾年,白手起家,能不窮嘛。唉!他家今天辦事兒,明天,我替少奶奶去問。」魯媽這話說得很是合情合理,就是硬梆梆的語氣讓人覺得不慡。
「我去問。」鴨蛋氣呼呼地瞪了魯媽一眼,鼓著腮幫子嚼煎餅,這煎餅味兒不錯,就是有點硬,吃起來把腮幫子都嚼累了。
「魯媽,你不用特意把麥子換成包穀,地里的麥子收了,夠咱們吃的,你別擔心。嘻嘻,你換出來的包穀面,早晚熬糊糊喝,我最愛喝包穀麵糊糊就鹹菜了。」茵茵叮囑魯媽,魯媽眼裡閃過一絲光亮,她裝不經意,背過身抹了一把臉,這才繼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