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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08:37 作者: 月關
「那好吧,今天就算我看不上你了,給你點教訓。」傳鵬用赦免的口氣說話,揚著頭的樣子分明顯示勝利者的威風,只要拳頭夠硬,他說怎樣就是怎樣吧,打你是看你不順眼,根本就像愛上了一樣不需要理由。
「你看不上我,你憑什麼看不上我?」這話比什麼都讓申潛難受,在他心裡,他比花還嬌媚,比滿漢全席還人見人愛,世界的人民都該看上他,就算按照下個世紀的審美觀,他也是一個好人和美人。「我才看不上你,看你那長毛,看你那黑炭的皮,看你那痴長的肥肉……」
兩隻小狗越吠越離奇,到最後又汪汪汪的咬到一塊了,傳鵬雖然厲害,耐不住申潛能磨,而且他叫不過申潛,氣勢上輸。
申潛被打的鼻輕臉腫,死命的裝胖子,非要自己先站起來不可,傳鵬把他扶著站起來,內心充滿了崇拜,真是……真是……強人!
又耐命耐挨打又超級要面子的人,怎麼不當兵去?炸斷了胳膊都能用腿掃死五六個,意志堅強。
半面身子倚在傳鵬身上,申潛舔了一下裂開的嘴唇:「我渴了。」
「關我屁事,你坐上來我送你回去。」你渴你以為我不渴?「行了,別靠我身上了,你不是很能的麼?自己站直了。」
「我渴,你趁現在把我殺了吧。」申潛耍賴。
「你渴,護城河裡水有都是,你下去喝。」傳鵬覺得身上膩膩的,本來打完架就不舒服,讓一個也汗津津一身灰的人靠著就更不舒服,所以肩膀一抖就把申潛抖下去了,回過身去拍自己的褲子,心裏面罵自己白痴一樣,穿新褲子來打架,看來又得買新的,這麼一想,簡直就動了不帶申潛回去的心,但是把這小子撂這裡,也不見得能有狼來吃他,事情鬧大了反而不好。
心思正琢磨著,突然想到怎么半天沒出聲了。
回頭看見申潛仰面倒在路面上,眼睛是翻白的,開始還以為他開玩笑,用腳踢了兩下沒動才知道真出事了,隱約感覺到可能是中暑了,反正自己沒下那麼狠的手要他命。
打完人就走,有時候還給對方補兩條疤那是常事,問題這公子要死了,自己也就不能這麼逍遙下去了,傳鵬低下腦袋,運氣----。
「呸!呸!」兩口吐沫吐申潛臉上。「媽的,你就在這兒挺屍吧你。」
申潛一動不動,臉色白的泛青。
他是屬於睡美人那一型,只要不說話不動最好不呼吸,就真是一個美人,皮膚細嫩得煮了的剛剝殼地鴨蛋青一樣,睫毛長而向外翻翹,眉骨略微高,顯得兩條眉毛特別生動,平時是絞在一塊橫行跋扈,這時候沿著眼眶垂下來,溫柔中有點苦楚的順著,和著烏黑柔軟的頭髮,好象遭了難的大家閨秀。
申潛的頭髮很讓他煩惱過,他的頭髮軟而且細,很容易粘在臉上,現在他的頭髮就疏疏密密的遮掩著他的臉,黑的黑,白的白,露出那一小截的耳朵,分明就是一個玉做的小佩。
傳鵬看著竟然有些呆了,這男孩就是剛才拼死了和自己斗的人,這個時候看起來到小上去五六歲,要說人是不能心軟的,於傳鵬也早告訴過自己絕對不能心軟。
他是個愷撒或者陴思麥式的人物,要貫徹的只能是鐵血,一個疏忽,他還沒走上的英雄和領袖地位就斷送了。
可是於傳鵬也不過就是個十六歲的小孩,大腦還沒發育成熟呢,也是人生肉長的,這個時候也只能選擇救人。
可以講。
於傳鵬的一生里今天是個重要的轉折,所謂的逆天之數。
同樣的,這天也是申潛的一個轉折點,所謂的孽深必報。
聽到後邊沙礫的摩擦聲,電光火石之間,傳鵬明白了什麼,他脫下來用來汲水的襯衫從手裡鬆脫,後面的陰影緩慢的,緩慢的有耐心的說:「我最討厭人打我的臉,你要記住,打我臉的代價。」
這是一個斜坡,優劣不言。
申潛以俯視的角度看著男孩的背,沒有猶豫,一腳將他送到河裡。
護城河是本城最大水脈,水不深,但是急,傳鵬在下水的瞬間完全可以抓住東西上岸,但是申潛就在岸上,他微笑著,漂亮的優美的杏核眼睛被他楞扯成三白眼,動物兇猛。
不是臉的問題,根本是申潛這個人是不能受一點點委屈,他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而且小人報復起來,往往是快、准、狠。
就這樣站在岸上,面帶微笑,好象拿著花去機場接送外賓,申潛懷著一種難以表達,但是激昂澎湃的情感,目送著落水的狼一樣的傳鵬向對岸游去。
這是甘美的勝利,但這只是小階段的勝利。
讓我們總結一下吧,大自然決定物種的自然淘汰法則。
如果今天於傳鵬死了,那麼申潛的智慧獲勝。
如果他活下來,那就是一個怨怨相報何時了的一百多K的,甚至可能是兩百多K,當然也可能是N百多K的小故事。
在那之前,在他落水的時候,他起碼知道了自己是輸給了智慧。
沒有那麼怨恨,男人的世界並不是非要靠拳頭,這點省重點高中的學生會長是知道的。
這是他人生的一個磨練。
一切,剛剛開始……
正當於傳鵬攀上岸舒口氣的時候,卻險些氣血上涌又翻回水裡。
----申潛正帶著無比得意的勁頭腆著小肚子往河裡小便。
惡~~~!!!!
第二章
勝利的喜悅好象是牛肉麵上那幾個和蔥花一樣大的肉末,很快就被申潛舔乾淨了。
接下來申潛感覺到沉重的壓抑,回到家裡,迎接他的是小保姆和小班,他的父母仍然是工作不歸,小班大呼小叫,說要找群哥們幹了那個攔路的云云,申潛卻只是呆坐著,任憑他們擺弄他的腦袋和身體。
「喂,你到底怎麼了?被打傻了?」小班著急了,上去就拉申潛的耳朵。
申潛一呲牙:「你行了沒你?再拉你也不能拿回去當豬頭燉。」
「嗬----,還能說人話,好豬頭。行了,哥們我知道你嘔氣,讓人給修理了,等我們以後碰上他,再……」小班說不下去了,他又發現申潛開始詭異的笑起來了。
「呵呵呵呵……」申潛一陣陰笑,拿去一塊西瓜大口咬下去。「不用我們去找,他會來找我的。呵呵呵呵呵呵……」
小班雞皮噶嗒起了一身,這軍師趕上老蜘蛛精了,還布著網呢。
那以後,申潛的生活重點就轉移了,他從來沒這麼迫切的等待放學過,他就等著那一天放學的時候又有人來劫自己,簡直到了期盼的程度,甚至有時候還會在學校門口等幾分鐘,那興奮的目光就好象撒歡的小狗。
等不到的哀怨眼神又直逼苦情女主角。
申潛就想不明白,他這麼整了人家,怎麼對方就不來劫他。
他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不會怕他爸爸的勢力,這種想法讓申潛非常興奮。
越等不到越要等,申潛苦苦的等深深的等默默的等。
----暴跳如雷的等。
他要等到他,不論等到之後是誰輸誰嬴,這已經成為關係到申潛魅力的大問題了。
鑽在牛角里不回頭,申潛在一日日的等待中,漸漸如黃花般消瘦起來,他開始鍾情於唐代的深宮怨詩,開始目光哀怨委婉,最可怕還是只要一聽到摩托車響,就興奮的往窗外邊望。
這樣的情況維持一個月,申潛就能不用睜眼睛分辨出汽車、三輪車、摩托車、甚至馬車、自行車的聲音,與這項神乎其神的特技相對比的是,申潛的成績一路狂飆的底線,讓幾個老師不得不冷汗狂流,三天兩頭的給申潛做思想工作。
設想過不計其數的再次想遇的畫面,申潛以為就算對方不找上來,這個城市也不是很大,也許某天就突然遇到了,那將是什麼樣的場面,他在心裏面設計了無數的場景,有射鵰版,有瓊瑤版。
總之他的腦子亂了,昏了,根本沒想到人家如果真見著他,八成是個李小龍版,而且那個被踹飛的八成是他。
沒掉到河裡的申潛腦子進水了。
就在這種莫名的幾乎成為隱痛的期待中,中考來臨了。
最後一科考完,申潛的手都顫抖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日光,他的底子好,考上市內的省重點沒問題,真正讓他臉白的是他在考試中竟然想到,那個穿著流氓的人,學習成績一定不好,而在這個念頭驅使下,他在卷子上寫下了一個錯誤答案,雖然馬上發覺並改正了……,
可是,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對一個陌生的人突然這麼期待了呢?
大朵白雲飄過來。
小班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到搖搖欲墜的申潛,把他拽到陰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