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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08:31 作者: 老草吃嫩牛
夏時棋點燃香菸,手指點著桌子,身邊有人悄悄的說:「別是捐款吧,學校門口收三百,剛才二百,現在再捐款?我們又不是開貨幣印刷機的?」
「就是這個意思,大家能幫就幫一點,看在,過去你們是在一個班級的份上,原諒他,幫助他吧!」
梁老師說完,從口袋摸出錢包,拿出準備好的一疊鈔票,其他的老師也各有表示,接著一些同學走了上去,陸續的,韓存庭面前一小堆錢,有人給了,有人堅決不給。接著,這個迷迷茫茫三十多年的男人蹲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
「我沒臉求大家,可是我的女兒,也不該死的,謝謝!謝謝!」他這樣說。
「那個被你逼著跳樓的也不該死呢……」不知道有誰突然來了一句,大家扭頭,一位同學雙手放在前胸駕著,露出鄙視的樣子。
是啊,現在,大家都長大了,未必老師說的就是真理了。
夏時棋的手伸進口袋裡,摸出錢包,他悄悄塞進丸子手裡說:「幫我一會悄悄給他吧。」
「夏時棋,我記得你一毛不拔的,這種錢你也給,你瘋了。」丸子有些氣憤的看著他。
「那個孩子,總是沒罪的吧?」夏時棋想起多多她們的調皮樣子,可憐的田佛現在一定還是被她們折磨著呢。
「是啊,就你是好人,我們都是壞蛋.」丸子嘮叨著,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票子,走到韓存庭面前丟在那裡。
「你得白血病的話,我就去放鞭炮,電視台點歌。」丸子沒等他說什麼,轉身下去了。
這次由班主任組織的捐款,實在是不成功,每個人都很尷尬的呆在那裡,夏時棋看下那些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裡嘆息了一下,每個人都有故事的。
他悄悄站起來,拿起掛在椅背的衣服,從一邊的過道向外走去。
「夏時棋。等一下。」夏時棋站在電梯口回頭。
張老師小跑了幾步走到他面前:「我就知道你要走。」
夏時棋笑了下:「家裡還有事。」
張老師指指一邊小廳的沙發:「幾分鐘,只耽誤你幾分鐘。」
兩杯奶茶冒著甜絲絲的味道,夏時棋第一次覺得人生很奇妙,奇妙到他和想像不到的人坐在這裡喝奶茶。
「兩年前,我在電視上見到你,當時,你好像給那裡捐贈了一所學校。」張老師放下杯子說。
夏時棋點點頭,沒再說其他的。
「然後,我換台,也許是因為愧對夏同學你,正巧了,你們班的另外一位同學,因為貪污,被抓進去了。」
關於那位同學的事情,夏時棋特聽說了,他和學習好的同學都不熟,也沒再過多的問。
「一樣的一個班級的孩子,一樣的學習知識,我不懂得為什麼那個時候我要做那樣的決定,一個老師,逼迫著自己的學生離開校園,過早的進入社會,然後這個孩子,竟然在成長之後為社會捐助學校,夏時棋,你一定很愛學校對嗎?」
夏時棋看下這位老師,他笑了:「還行吧,其實社會也是一所大學,還是速成班。學校里怎麼提醒都不會的,社會只需一天就能教會你了。」
「我們呢,一輩子都在學習,都在成長,當了一輩子老師,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一件事,你是同性戀也好,你是正常人也罷,只要對這個社會做出你該做的貢獻,無論你這麼變,你都是個完全的人。可笑的是,那個時候我就是想不通這個道理……這個是我後來幫你辦的,照片是我從你小學二年級的體檢表上摘下來的。」
張老師說完,從皮包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夏時棋。
半小時後,夏時棋坐在車裡吸菸,回到家裡田佛那個傢伙管東管西的,就未必那麼自由了。
丸子拉開車門,坐了進來,他一身酒氣的瞥了夏時棋一眼:「大好人,大善人,怎麼坐在這裡吸菸呢?後悔了吧,在這裡懺悔呢吧?沒用,人家韓存庭拿了錢謝謝都沒說,轉身就走了,現在大家都在那裡後悔呢。我就納悶了,他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你這麼還給他錢……」
「閉嘴吧!」夏時棋突然大聲說了一句。
丸子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夏時棋,這個人平時都笑眯眯的,他很少看到他發如此大的脾氣。
「扔了我的書包,劃破我的課本,和拿圓規扎我的後背,這些有什麼區別嗎?難道我必須這個時候抓住你,把你丟到這車的前面,加大油門把你壓的粉碎才能出這口氣嗎?啊,是不是這樣?」夏時棋的臉漲的通紅,前胸上下起伏,他拼命的壓抑著自己。
丸子不知所措的看著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這麼開口。
「你知道我和孟曄的事情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對吧丸子,我的老同學?」夏時棋平復了下情緒問他。
丸子點點頭,再也不敢說話。
「我跟了他三年,然後就那麼就像甩鼻涕一樣的被甩了,我恨過他,恨不得殺了他,事實上我就是那麼想過……但是,可能嗎?我不可能殺死他,其實我根本拿他沒有任何辦法。這是個法制社會,這不是寫小說,我這把破鳥槍什麼時候也換不來屠龍刀,所以,我就乖乖的做點人事。我沒爹沒媽,闖了禍沒有哪個門能開著等我一輩子,我也不能拿著我的全副心血,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去和他碰個頭破血流。真的去碰了,下輩子,也許這個世界就多了兩個悲哀的人,那樣的人生,別人覺得是報應,可是,他們就是茶餘飯後一樂,我們卻是一輩子不得安寧,我傻了?這樣的買賣,我不做,以前那個傻瓜夏時棋也許會那樣做,但是現在我要真的那麼做了,腦袋才是給驢踢了呢,即便是翻江倒海了又能怎樣?我前三十年都不快樂的了,我幹嘛還要花錢買罪受,我那樣做了,我就是白痴,就是個智障,我就是本世界最最笨蛋的豬,連豬都不如……人啊,學會原諒別人,學會原諒了,學會回頭看了,那麼,你也就從社會這所大學畢業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夏時棋說完,看著丸子。
丸子點燃香菸,抽了一會沖他笑了下:「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根本不是跟我說的,得,你說的有道理,我說不過你,回吧,那邊早就散了。」
夏時棋呆坐了一會嘟囔了一句:「其實我是跟自己說的,每天我都提醒自己一次……」丸子看著車窗外,沒有再說什麼,夏時棋發動車子,慢慢的向著來時的路開。
放下丸子後,田佛打來電話。
「夏時棋,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再不回來,你大哥家這些祖宗非拆了咱家不可。」田佛在那邊咬牙切齒的喊,大概是忍無可忍了。
夏時棋悶笑著,腳下踩油門。
「田佛,儘管叫她們拆,拆完了,叫我大哥給咱們買新的。」
「……你們兄弟倆怎麼就沒個正常的,好了,說歸說,你慢點開。」
「知道,田佛,告訴你個事。」
「說。」
「今晚吃飯,我給全班同學買單。」
「你瘋了?你……買單?你捨得?」
顯然,田佛絕對不相信自己家鐵公雞能幹出這等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開玩笑,我才捨不得呢,我簽你公司的單,好巧啊,我們吃飯的那家飯店,正好是你們公司搞招待的飯店,我就簽了……」
電話那邊,愣了一會,田佛一聲怒吼:「夏時棋,你這麼這樣混蛋呢?」
夏時棋關閉電話哈哈大笑,他把車在一個郊區公路的橋面上停下來,從車座背後取出一個紅色的高中畢業證,翻看了幾下,笑著搖搖頭,按下車窗。
夜色中的河流,水紋在搖動著,夏時棋看著那張稚嫩的臉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恭喜你,夏時棋,畢業了。」
說完,他把那個畢業證從窗戶上丟了出去。
那張證拍打起一些水花,接著它浮在水面上,
它漂浮著,慢慢的順著河流漂浮著,飄向不知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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