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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59:56 作者: 粟米殼
    「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道聽途說要真考據起來也難。」

    「謝掌柜的勞心了。」蘇回拱手道謝,心思卻不在,還掛在方才道聽途說的傳聞上,一晃神的功夫卻看到一輛馬車疾馳而過,而馬車上坐著的人紅衣烏髮,神情冷若冰霜。

    蘇回大步出了醫館,在馬市牽了匹馬緊跟了上去。

    甘露寺外,渾厚鐘聲迴蕩山林,驚起林間鳥雀撲簌簌而飛,擾了寧靜。

    蘇回落在沈崇身後幾步之外,一眼就看見了沈崇懷中所抱著的黑檀木匣子,暗下眸子,始終隔著一段距離尾隨。這情形隱約有些熟悉,然彼時的心境卻是不同了。

    廟宇前,沈崇正同大師說話,不久便引去了後面偏殿,蘇回聽不清二人說了什麼,只看到人沒多久就進了偏殿裡頭,而蘇回自是不便再跟隨進去,一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殊不知就在她轉身未久,那本該在偏殿裡頭的人卻站在了門口眺看,神情不明。

    「黃粱偏角青蓮刻,應當是這裡沒錯。」蘇回喃喃著來到一間禪房前,正好與口述之人所言吻合,可門房上了鎖,反而成了難題。

    「此處是禁地,尋常人等進不得,這位施主可是迷了路?」身後傳來的聲音溫厚,慈悲若懷,一禪正站了其身後,似乎也是露了錯愕神情,打量甚久才道了一句,「這位施主是」

    蘇回原本準備好的措辭讓人說了也就罷,再聽到老和尚後頭那話時神情露了一絲異樣,那口氣竟像是認識她一般,「大師?」

    一禪仍是笑盈盈的,「施主的命格曾與貧僧算過的一位極其相似,不,應當說,是一模一樣,孰料竟是這樣的因果。」

    蘇回含笑,身體卻不自覺繃起,「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大師是相看錯了罷?」

    「施主願意這樣認為亦可。」

    蘇回站在一禪對面,此時腦海里迴蕩的卻是他方才的那句因果,眼眸漸漸湧現暗色,「大師這麼厲害,可知自己命數會魂斷何處!」話音落下的剎那,蘇回手裡的九骨鞭就纏上一禪的脖頸往後一拽沒入廊下陰影,只稍稍一用力氣,就能奪人性命。

    「咳、咳施主,一、一念善惡望、望三思」一禪雖被桎梏,話都不利落,卻不是畏死,反而悲憫看著她。

    蘇回緊的一下就把九骨鞭收了回去,只是握在手裡,神色晦暗,「大師,世上的人分兩種,一是安於天命,這種人的命掌握在老天爺手裡;另一種只信命是在自個手裡,與人爭,與天爭,誓死衛道。大師,是哪一種?」

    她心裡有怨,當初二嬸求著門道為四哥算,算得了什麼?為自己的算的那人又得了什麼?天命何所依,天命何所歸,想來在悲天憫人的神佛眼裡只是一幕一景,何來普渡!

    「施主所言在理,天有天命,還有氣運,若是抱著強烈信念不被左右,便是勢運,這即是施主的因,也是果。」

    「少跟我說虛頭巴腦的,彎彎道道我不想聽,你把門打開。」蘇回既是露了本性便不再掩,兇惡威脅道,「別耍花招,佛門淨地,我也不想見血。」

    一禪搖了搖頭,惹得蘇回緊了緊手,便要應對。

    「施主誤會,也、莫要緊張。」一禪先是出聲,隨即嘆息了一聲,「沈施主若有施主的見解怕未必會走到今時這地步,可這說到底又錯在了時宜。」

    「少說廢話」

    「沈施主幼時經歷喪親之痛,本就不易對人打開心房,又因命格一事,處處克制,換句話說,他越是珍視什麼他便越不敢,這種情感很玄妙,可情感這種東西又恰是最難控制的,當心中的渴望日益增長,而理智需要花上數倍力氣去克制,一來一往,傷得是自個。」

    「可饒是如此,在羽翼未豐,在克制抉擇時他讓你離開,你所經歷的,受過的,他同樣飽嘗折磨,更甚是清醒地去承受這般後果。」

    蘇回怔怔,一雙澄澈烏眸似有迷霧。她似乎有些懂得了沈崇的若即若離,可又好像不明白這些糾葛過去究竟換來的意義是何

    「沈施主曾同貧僧說過一句話,便是此生再不入甘露寺,只因這裡斷送了他最親之人的性命,又葬了一個無辜亡魂可貧僧從未見過他那等模樣,萬念俱灰,無可眷戀。」

    「貧僧所見,是為外人見,施主慧根,想必更是清楚了。」

    「尋常人常執著於一念,殊不知一念之外,尚有廣袤,放下即捨得。」一禪雙手合十,仍是那番高深論調,最後道,「不是貧僧不想幫施主,而是這間禪房的鑰匙不在貧僧手上,倒是可問問其主人。」

    他說著並向後看,笑容慈愛。

    蘇回不禁亦是轉身,就看到一人站了對面,紅衣相襯,烏眸深邃,宛若古井。

    「兩位且自便,善哉善哉。」一禪道著離開。

    蘇回卻莫名生了一絲追蹤而來被抓包的羞惱,「沈大人,真是巧了。」

    「不巧,我看到你過來才跟過來的。」沈崇並不接她的,反而直直戳破道。

    蘇回哽住,反而生出一股桀驁之氣,「我想要裡頭一樣東西,但這處是你的,你可打開?」

    沈崇二話不說,便拿了鎖匙去開。蘇回凝著那道頎長順遂背影:「」

    「想找什麼,可要我幫你?」他還回頭問道。

    蘇回當真是被他這態度弄得愈發忐忑窘迫,一頭扎了裡面搜尋,不一會兒就在矮櫃下找到了一隻扁匣,亦是於此同時發現了桌上的字帖,細細密密全是她的名,之外,便是她的畫像,姜淮的畫像,或靜或動,一顰一笑乍一看去,滿屋都是痴慕之人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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