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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55:16 作者: 往海的蘿蔔
最終你們回到了那片湖,那片你落荒而逃又心心念念的湖。
煙青色的霧氣積蓄在湖面,清晨微涼的的風裡:「就是這兒。」你輕輕的撫撫腹中的那枚同根同源的潛在。
八年了,若你出生,該在這湖邊跑著跳著撫水玩兒了。
如你那時所描述:鮮紅的朝陽從你的身後騰起,越過地面越過湖泊,直射著金黃的塔尖。
陽光下地上的那枚的孩子模樣的倒影,你伸出手,微微握起,像是拉起虛無中的一隻小手。
「這就是我跟你說起的。」
你輕輕的捏捏手:故鄉的太陽。
煙青色的霧在陽光的擴散中緩緩散去,露出鏡子樣明靜的湖面。
就是這面湖,這面鏡。
它一萬公里外立於你床前的分身,你八年後手中執回的骨肉。
你們何曾有過分別。
這枚骨肉隨你輾轉、奔波,南下、北上,最終在你決定安頓的時候,在那個北方城市安靜遠離市區的邊緣,在那個法律上歸你七十年的空間裡。
你回絕著身邊的一切,肆意的感受著這份陰陽相隔。一半你、一半它,一半陽、一半陰,一半生?生?生而必死。
你像是一間尚在人世的遺物,這被遺落的,你想早晚有一天都將去往一個地方。
也許今後就這樣了,時間證明確實也是這樣。
如果。
如果沒有那次遇見。
初見他你也只覺得這是個二十來歲的平常小孩兒。
古怪、沉默,想不明白腦子成天裝著什麼,總之和你們那個年代不一樣。
你就好奇的多看了那麼一眼。
正如這世間的緣起都是那本可錯過的一個細節。
偏偏就是那最無意識的一眼。
「要是那天... …」
你輕笑著搖搖頭。
後來,你明白,關於緣分。
精密之處就在本可錯過的偏偏錯不過,看似偶然實則精確,不偏不倚,精乎其精。
「發生的都是一定會發生的,也許你以為你躲過了,它要麼是以另一種不影響結果形式而來,要麼已經在你自己以為是的沾沾自喜中完成了結果。」
所以對於失之交臂的,根本無需痛惜,哪怕是擦著頭髮絲兒錯過的,也是精確核算後的必然。
並不是偶然,你看向他的一眼,他也必然的正看向你,你開口:「你想說什麼。」
在那幾乎將你牽扯進去的眼神中,像是來自久遠的迴響,深刻的演繹者那個十八歲站在香樟樹下盼望姑娘。
你緩緩的收回視線。
歷史總是相似的,並不驚人。
耳旁那句突兀的誇獎,他嘆息著垂下頭。
天註定:沒有當年的經歷,你是聽不到的,而你聽到的,都是你應該聽到的。
那時的你,也是這樣的害怕被誤會著。
這人,可能不是一般的喜歡。
而那個湖邊的吻。
在你即將踏入湖面之前輕輕一碰。
那一計讓你恢復理智的現實之物的觸碰,你醒悟般收回即將邁出的步子。
老天不會無端的送一個人到你面前。
一切都連貫起來了,你回想著腦海里關於他的片段:一樣的水邊跑大的孩子、一樣的時候、一樣的年紀、一樣的拉著你的手,冥冥之中,仿佛是被叩響了。
是嗎?你閉上眼,確認似的睜開,不是。
眼前深黑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
這呼吸就像是來自你自己的,那麼熟悉,那麼親近。
那注暖暖的氣流,涌到你的臉上,像是某種天然的親近,你觸到他的手心,這來血脈間相識的親密。
冥冥中,仿佛叩響了某種待確的認證。
你埋在他的懷裡,像是被長出的更大的自己所包裹,這親密沒有任何排異的不適,就像左手與右手相貼的安心。
沒有覬覦、沒有傷害、沒有侵犯。
他乾乾淨淨的,就像你某一處長出的,蹦蹦跳跳的跑遠,你勾勾手,又蹦蹦跳跳的回來。
如果真是自己生的。
那晚你望著半跪在床上痛哭的他,不就是夢裡那個揮著拳哭鬧的孩子。
你撫過他的身體,柔軟、彈性,像是剛剛從肚子裡滾出來的,不染纖塵的純淨。
你將自己打開,將所有傾倒出來撫慰他傷痕、迎合他喜樂。
那個瞞天的夜晚,那場有關於生命原始的交流,你們身體裡對流的,那組契合的基因編碼。
你想,他可能就要重新的留在你的生命里了。
「囡囡。」
這聲來自時空的確認。
「我們來來去去,不就是換了表象繼續徜徉。誰又不是誰的前世,誰又不是誰的今生?我們怎麼可能是和陌生人遇見,那你究竟是我前世的兒子,還是今生的丈夫,又有什麼區別。」
你抱住溫軟的他,兩具未完成的生長,你們緊貼的,摩挲著,相依為命,福禍相牽。
你們可能會去到一個全新的地方。
那裡的陽光、花草、雨露,那都是他站在窗前將窗簾拉開的那一霎那所為你展示的。
而在這之前,他掏出那個瓮。
那段塵封的,你已經邁過去的時光,那個和他一般年紀的孩子,或就是他。
它們就這樣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