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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55:16 作者: 往海的蘿蔔
「什麼。」
她面無表情的,沒有給你任何回答。
「我們是不見了嗎。」
你望望她提在半空的包。
「對。」
應聲放開手,包重重的被砸在桌上,隨即轉身。
「也不當親人了?」
你衝著她漸遠的背影。
☆、紅(十四)
多的是想不到。
比如,時隔八年,湖邊的垂柳還是像那晚一樣,蕭瑟的低垂著眉,冷風扒光了它的葉子,只留下失去肌肉的骨骼。遠處鮮紅的餘輝已經爬滿了金色的塔尖,你又站回到了那潭深灰的湖邊。
又是一個初冬。
你記憶里的,那個夜晚,那個咫尺之間的白衣男人,而此時,物是人非,遠隔重洋。
一萬公里,十五小時,白晝黑夜,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是兩塊無法接壤的土地。
「我回來了。」
風還是那時候的風,樹還是那時候的樹,對於它們來說不過時光回眸,寒來暑往,秋收夏長,枯枯榮榮,八載而已。
而那時候的人,也隨之靜止,他們被定格的也不過八年前的模樣,只是表象上多了幾道歲月的刻畫。
你望著那千載不移,湖水一般靜止的一切。
已經繞了四分之一個地球,她們還是當年的模樣。
而你,那雙被湖水浸濕的雙腳,最終還是站回了這裡。
就像你一意孤行的要有些變化,但它們沒有一件是過你之手而來,生活的清閒,物質的豐盈,又憑什麼期待它是如你所願。
在太晚了之前,那輛從隆冬而來北上的列車。
這座城市的變化簡直令你咂舌。
那樣的節奏仿佛所有的人都被上了發條,連時間也是被摺疊的一晝一夜合成了兩個白晝,時時都是燈火通明。
你望著高架下如梭的車燈,恍惚的不知身往何處。
這才是一塊遍地機遇的土地,它剛剛崛起,一切都是飽滿而激情的。
你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這座城市的付出與收穫是那樣的對等,人與人是那麼疏離。
你沉迷在這鋼筋混凝土的冷靜與漠然中,你樂於這樣的相處。
而那塊地方,你想,你已經堅牢到沒有人可以得走進來。
那是完全為自己而活的半生,在這匆忙和冷漠的土壤里。
人生來就是孤獨。
總會死的,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確定的事。
既然只有一個人生,一切都是匆匆而過,那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就像你的出生,是極其偶然的發生,又何必要為這偶然尋得意義呢。
這不是太苛刻?
人人都知生死,卻不知生而必死。
那些羈絆。
你合上杯蓋,望著遠方高樓下的流光。
後來你也去看過她,在那個破敗的小院。
那是一個空氣中都飄著潮濕的城市,你成長的地方。
巷子裡隱隱的霉味,無不述說著它的古舊。順著霉擴散的方向,那是一個更深的,被定格的世界。一切除了更老些、舊些,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還是那間隨時仰頭都能接住灰塵的小屋,四面的牆皮早已剝落完全,袒露出並不整齊的青磚。
你抬頭,天花板上橫行的水管嘩嘩而過,「垛垛垛」隔著樓板耳邊響起刀刃與墩板撞擊的聲響。
你伸出手掌輕輕的撫在那堵衣不蔽體的牆,那時候,肌膚之間也算是彼此坦誠相待過。
應該是很久再沒有除你之外的人走上這道樓梯了。
你剛走到第三階,面前的光被擋住了,你抬頭,一個巨大的黑影。
儘管你已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那比記憶里還大了幾分的黑影出現。你抬頭,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手提菜刀的女人。
她的眉眼低垂著,臉頰腫脹的隨時血肉橫飛的炸開。
多少年了,你們第一次以這樣的距離相見。
這樣的一個女人。
你們是如此熟悉又不熟悉的。
隔著那個男人,那個不合時宜的男人。
曾幾何時,你就覬覦著,覬覦她身邊那青煙一樣的男人。在無數被夜色蒙住眼的夜晚,他都從她的身邊離開,你們擁抱在一牆之隔的小屋裡,你親吻著,擁抱著他。那其中,是不是也帶著一絲她的氣味。然後,他又裹滿你的氣味回去,躺回她身邊,這樣彼此交換的親密。
眼前尊鐵塔一樣的身影,而現在只有她了,你突然覺著與她有著格外的親近。
而對於她,你只是一個將他丈夫偷走的見不得光的小偷,如今這個小偷送上門來和她一起站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白皙的皮膚,纖細的四肢,尚還年輕姣好的面容。
你想,這都不敵她抬起鐵棍一樣的手臂,手起刀落。
她也楞神的望著你。
「你找誰。」
她抹了一把臉,直接了當的問。
她開口你便你慌亂了,你心虛的,即使你知道,她並不知道你的樣子。
「我是白老師的,學生。」
「學生?」
她緩緩讓開一條道,疑惑的打量著你。
「他早不在了。」
「阿。」你撩起額前掉落的頭髮故作驚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