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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55:16 作者: 往海的蘿蔔
你望著他挺拔的,松柏一樣的背影。
你告訴自己,這徹徹底底,從頭到腳,都是你的。
「你都有白頭髮了。」
你坐在他的背後,小心的撥弄著他的頭髮。
「已經不再年輕。」
他望著窗外,輕輕的回答。
「那又怎樣。」
你嬉笑著,親昵的伏在他的肩上。
你聽到了他胸口,一聲嘆息。
他伸手,捉住你的手。
「貓兒,我怕我們,不能在一起很久。」
「怎麼會,我們以後,我們一生都要在一起。」
你坐直身捏著他的肩膀。
「不過你要是娶我的話,那我… ...」
你調笑著,重重的捏捏他的肩膀。
你並沒有要用這突然加重的力度去向他討要什麼,這也完全不帶有任何提醒意味的。
他卻在你的突然作力下,後背一抽。
「對不起。」
你還以為弄疼了他,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男人。你趕緊跳到地上,輕輕的揉搓著剛才按壓的地方。
「我是說。」
你趕緊補充到。
「你怎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他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天邊,廣袤的大地上夕陽西下,大片的晚霞從你們頭頂飄過。
你想它們和多年前那片,好像也沒有區別,也是裹著卷著穿過樹林。
多麼幸運,多少年後,你們仰起頭,看見的還是同一片風景。
「這晚霞,倒沒什麼不同,」
他望著天邊,輕輕的嘆道。
☆、黑(八)
在你家樓下,那間小小的公交站台里,你沿著著屏幕上的箭頭,走到那個標號504的圓點。
畫室在這座城市的南邊,你住在東邊。
一方寸土寸金,一方擁擠不堪,居然有這樣一輛車就在你家樓下,無縫連結南與東。
你感覺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推動著你。
那隻畫筆被你緊緊的捏在手上,兩根指頭輪換捻動,凹縫裡填充的金漆亮閃閃的粘在你汗濕的手上。
「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在這座城市以南,那個集全市之力打造的巨大的盛世里。
鋼鐵叢林的虛榮中,身體裡初始的、原生的嚮往正在甦醒。
在很小的時候,你就生出對城市的渴望,沉默冰冷的鋼筋混凝土於你腳下腥泥翻湧的堤壩,仿佛橋接著世界的另一端。
在那個出生的小鎮,每一條路都有著與河相關的名字,它們依附著,簇擁著以附屬的姿態存在。
你常常想,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將這樣,像門口麵攤的那鍋不止不沸的水,不管早晨還是傍晚,來來去去沒有變化。
你日復一日的望著這一方水土,嚮往著一個更大的世界。
你想離開,離開那個隔著三座橋叫遠,一座橋就叫近的地方。
離開那個日復一日,歲歲相似的地方,離開那個從你六個月長到十六歲都沒有變化的地方。
對了,你六個月時候的變化,來自溫暖南方的一場大雪。
在這終年零上的氣溫中居然有雪來過,你偏執的認為這場雪將預示著你人生中的某些變化。
比如那天,在那座橋的殘雪中,你第一次握住她冰冷的手。
那是一場和你出生那年一樣大的雪,不過那時你還是一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兒,而現在你已經長成了大人模樣。
傍晚,洋洋灑灑一整天的雪停了下來,在那潭以方位命名的湖邊,灰色的柳條迷一樣撲在你的眼前。
你望著裹在羽絨服里獨自漫行的她,抱著手臂,自賞似的走著。
你遠遠的跟在後面,一腳一腳將地上將融的殘雪踢往旁邊的湖裡。
成塊的雪沒入水面瞬間瓦解,冰融的「沙沙」聲中,她停下來,頭也不回的輕斥。
「沒玩兒過嗎。」
「沒有。」
你隨聲小跑著跟上,嘴邊吐出一團團蒙蒙的白氣。
「我那時候太小。」
她微微的癟癟嘴,低頭看了眼腳下的雪,繼續朝前走。
「別一直玩兒。」
嘴唇也懶得動的。
「什麼太小。」
回想起剛才的回答,你拍拍褲子上的雪渣。
「我出生那年,也是這樣的一場雪。」
她郁煩的呼出半口氣,回頭,望著你。
「你多大。」
「我生於一九九三。」
你伸出手莊嚴的像宣布一個重大決定,一邊玩性不改的伸腳比劃著名地上不知是誰的腳印,深深的形成了一個雪坑,你將腳扣在並不合適的雪坑中,明顯的,感覺到了她言語間的遲疑。
「走吧。」
她難得出手搭一把陷在腳印里歪歪扭扭的你。
這樣的天氣,居然還可以看見日落。
蒼茫的白色下,一切帶有顏色的物都顯得特別刺目。
赤紅的餘輝散落在遠方的塔尖上,頂處金光燦燦,每一條沿兒都流動著閃爍的光。
「我小時候的照片上,也有像這樣的塔。」
你轉向她,拿手在她的面前比劃
「不過是在公園裡,很小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