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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32:05 作者: 蘇盎
於是,一錘定音,御賜的水命女娃蘇漾就這樣在昏迷的第二晚被送上了『龍床』,做了蘇小千歲的童養媳。
蘇漾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是蒙的。樂呵呵的被哄著啃了三個肉包子之後,聽說自己就這麼嫁了,直接放聲大哭。
蘇千歲一面優雅的擦著鼻涕,一面用同一條帕子幫她擦了擦眼淚。
「這事也沒同我商量,等你長大了,會翻牆的時候再走吧。」
蘇漾含淚瞅著院子裡丈高的石牆,最終也只得妥協了。
誠然這事辦的有些不地道,頗有幾分「強搶民女」的意思,但這強搶的是慶元朝的皇帝,卻是一般人奈何不了的。
蘇漾是個被牙婆子拐走的孩子,只記得被拐的時候也是吃了三個肉包子,等到明白過來的時候早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裡了。
誤入奉蕪山,是聽說要被賣到偏遠的蜀地才偷跑進來的。
蘇小千歲瞧著她那傻啦吧唧的樣子,怎麼瞧怎麼覺得自己吃的虧更多一點。
四,五歲的孩子,哪裡明白什麼情愛,蘇月錦在山中養了七年的病,蘇漾便在山裡陪了他七年。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倒是真有那麼些意思。
教蘇月錦習武的先生是個途徑奉蕪的遊方道士,性格是極古怪的,卻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但生平只收一名弟子。蘇漾的功夫都是蘇月錦學成之後教給她的,說是師徒關係也無甚不可。蘇小千歲不會輕功,但學了吐息之法之後第一個教給蘇漾的便是翻牆。
事實證明,這個用三個肉包子就能騙到手的傻妞還是頗有些悟性的,旁的本事不足,翻牆的功夫學的倒是出彩。
蘇千歲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看她翻。
只是這人翻著翻著,這人便翻遠了。
開始的時候是隔兩天回來一次,後來是一個月回來一次,再到最後,一年也回來不了兩次。
而且最奇怪的是,這位沖喜的主子從十三歲開始,便不張口說話了。
許多人都私下裡猜是在外面遇上了什麼事,但也沒見宮裡的主子們給請大夫,就這麼由著她隔三差五的回來一趟。
久而久之,許多人都不記得,蘇小王爺原是有這麼個童養媳的了。
「說是沖喜,實際上就是點了一晚上的紅燭。蘇漾長大了之後也未曾辦過什麼儀式,身份比之平妾略高,性子倒是極溫婉的,同底下人相處的也好。」
顧允之說完,奇怪的看了沈衡一眼。
這丫頭回來之後便坐在客棧的大堂里不言不語的,問她什麼也只是搖頭,良久方說了句:「阿漾是誰?」
他只當是蘇月錦同她提了,雖說驚詫於他會提起,但沈衡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實在讓他瞧著不忍心。
「溫婉你,見過阿漾了?」
確實是聽說月錦帶了一名女子回來,只是他尚未見到,也不知是不是謠傳。
沈衡低頭搓了搓手:「我沒看清她的樣貌。」
事實上,她看到了那姑娘手掌上的青黑,以及額頭上斗大的汗珠,整個前襟都快濕透了,分明是中了毒的。
她那時不知她同蘇月錦的關係,只當兩人是舊識,回了客棧之後還想幫忙換衣服來著。
只是。
「阿衡,你出去。」
他當時是這樣說的吧?面上是不容置喙的嚴肅,就連桂圓進去都被擋下來了。
清水被端進去一盆又一盆,她站在迴廊之上像個傻子一樣盯著那處窗戶。偶爾聽到幾聲輕喃,卻是他從未有過的溫潤。
原來,他也是會照顧人的。
幼時的相伴,師徒的情誼,過往數十年的感情,如何是她能比的上的。
顧允之說,讓她早些回去休息,她甚乖覺的點頭。也不知腦子裡想的什麼,只覺整個人都是浮躁的。
蘇月錦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神不守舍上樓的沈衡。
她看見了他,卻是輕輕錯開了身,轉而繼續往上走。
「阿衡。」
他拉住她,像個無助的孩子。
沈衡抬眼於他對視,那雙精緻的眉眼依舊是清潤的,卻無端染上了一縷愁緒。
他的手還落在她的腕間,伴著夜晚的涼風,第一次讓她有了一絲寒意。
她很認真的看著,中規中矩的俯身,正色喚了聲。
「端王爺。」
「你方才叫我什麼?」
他眼中划過的那抹悵然那般沉重,以至於沈衡都沒有勇氣再看下去,匆匆抬起裙擺朝樓上走。
這一次,他沒有拉住她,而是吶吶的,看著被她拂落的那隻手掌,久久不能回神。
沈衡正式見到蘇漾是在一個落葉繽紛的午後,因著湖邊風景甚好,眾人便將午膳擺在了那裡。
那時她正同她爹為了爭奪一隻螃蟹而互相較勁,蘇漾晃蕩著小蠻腰扭過來,直接掰了那蟹黃吃了下去。
在畫舫那一日,她面上覆著輕紗,所以沈衡並未見識到那張妖嬈至極的臉。
在此之前她確實幻想過蘇漾的長相,或中規中矩,或小家碧玉,甚至是嫻熟端莊。
因為在皇室擇媳的標準里,妖嬈,永遠不是一個褒義詞。
最關鍵的,她吃的那隻螃蟹是這裡面最肥的。
這是她腦子裡首先閃過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