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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32:05 作者: 蘇盎
話剛出口就氣的沈括差點昏厥過去,抽動著嘴角提點「是奴家,洒家是公公的自稱。」
沈衡羞澀了。。。
好在顧小侯爺大氣,十分給面子的笑了好久才道:「沈小姐這般脾氣秉性實在討喜,沈大人很會教女兒。本侯今日還有要事,改日有時間,再同大人一敘。」
這話說的極有涵養,沈括少不得要客套一番,沈衡卻蹙起了眉。
就在這位顧侯爺同他爹告別之時,她分明看見了他上揚的唇角,以及那句沒說出聲的。
溫婉,好久不見。
那是她的小字。
他,認識她嗎?
沈大小姐長了張挺機靈的臉,卻有個不甚靈光的腦子。
這種腦子的奇異之處並不在於笨,而是在於一根筋,想一件事情的時候就顧及不到另一件。
當他老子悄悄拉著她往行宮裡走的時候,她還在琢磨著自己到底何時見過那位顧小侯爺的事。
她不是什麼足不出戶的官家小姐,平日裡也會顧及著她爹四品禮官的臉面宅在家裡,大半夜才出門溜達。
在弄丟靈石之前,她多是在市井小巷裡糊窗戶的。跟「貴圈」為數不多的接觸,想來想去也只有那麼兩次。
一次是她的師妹紅苕來,行走江湖沒有路費,來找她救濟。
她當時翻箱倒櫃的摳了好幾兩銀子,被嫌棄的半死。
「師姐,別開玩笑了成嗎?你爹好歹是京官,就把你窮成這樣?」三年清知府,還十萬雪花銀呢,真欺負她沒讀過書呢。
沈衡皺眉看她,挺認真的分析「貪官才有銀子,我爹不貪。」晃著手裡的銅子「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著買糖豆吃了。」
那一年她十二歲,紅苕十一。都是心思單純的半大孩子,她師妹卻比她有市面的多,直接拉著她去洗劫了一戶貪官的私宅。
沈衡每每想起那段往事都覺得不堪回首,因為沒甚經驗的她當時小腿抖的跟篩糠似的。
儘管她一直安撫那位被包養的妾侍,只拿一點金條就走,結果還是被她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嚇到了。
家丁舉著火把鬧哄哄的闖進來時,她還愣在原地給小妾擦眼淚,被她師妹狠拍了下腦袋撒腿就跑。
兩人被追的慌不擇路,最後還是被私宅里的一名僕從救下的。
她已經記不清那人的長相了,只知道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在暗夜中忽閃的跟她困惑人生中的指路明燈一樣。
她當時淚眼婆娑的說,大恩不言謝,等我攢足了銀子定然將你從這裡贖出來。
可是沒過幾天,上京便傳出那位一品大員貪污受賄,被斬首的消息,私宅充公。
沈衡為此難過了好久,難得有機會做次好人,天竟然都看不慣她。
顧允之,會是那個幫她的小哥嗎?
她這樣想著,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太過惡俗。
先不說他貴為護國公之子,就算查案也不可能委居在一戶貪官的私宅做一名小小僕從。
單說當時的情勢匆忙,對方根本不知她的身份,又如何會知道知曉她的小字。
難道是她也曾經順手填過顧允之家的狗洞?
她搖頭,習慣性的朝牆根走了兩步,又立時剎住。
牆根?行宮!!
「沈大人,奴才就送您到這了,王爺就在裡面,順著小徑朝竹林裡面走就瞧見了。」
耳朵驟然響起的聲音提醒她,說話的是位貨真價實的洒家。
看著那位公公妖嬈離去的小碎步,沈衡僵硬了,後知後覺的發現被她爹擺了一道。
懊惱的揉著太陽穴,果斷就要往地上躺去。
卻聽到沈括目不斜視的說:「衡衡,做人不能太不講義氣,等下你就是真暈了,爹也會將你拖進去的。」
她感動的一塌糊塗,只覺一生能得此親爹,夫復無求!!
林子離主殿很近,入眼便是一片碧玉般的蔥翠。
順著玉石鋪成的小徑而上,很快便看到幾名矗立在側的僕從。
鏤空雕瑞腦獸的巨大香爐里熏著香,緩緩騰起的青煙繚繞在綠蔭之間,絲絲縷縷,極有意境。
沈衡聞了聞,不是皇家常用的龍涎香,也不是禮佛的檀香,而是一種似蘭似麝的竹木香氣,不是很濃烈,卻沁人心脾。
花梨嵌螺鈿理石的桌案閒置在那裡,還放著一盞未動的香茗。
一旁的近侍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那是竹林的最深處,雖說林層茂密,仍舊一眼便能注意到那個席地而坐的清瘦身影。
他穿了一件月白鑲銀絲滾邊的錦袍,袍袖的下擺很寬,就那樣隨意的垂在地上。
如畫的眉眼微垂,專注的看著手中的物事。
誠如顧小侯爺所言,千歲爺確實很忙。
因為他正在很認真的,剝著一顆竹筍。
聽到有人過來也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頗為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一眼。
那一雙眸子很澄澈,沒有皇室子弟的傲慢張揚,乾淨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
沈衡下意識的將頭低下去,整個人如遭雷擊。
因為這個好看的很不靠譜的端王爺,正是昨夜那個讓她吹了一夜冷風的「輪椅」大人!!
腳下略微後退了一步,想讓她爹將自己遮住一點。沈括卻已經啪嗒一聲跪在地上,開始了聲淚俱下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