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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31:32 作者: 曲終歡
樂館是個清館,但卻也只是個小館子而已。
二樓最大最好那間房間裡的客人,不是一個小館子能惹得起的,於是那位客人拋下重金要買來兮初夜時,樂館館主沒有半分遲疑和抗拒。
且不說那些錢樂館幾年也掙不出來,就是淮南王可怕的凶名,也讓樂館館主害怕自己這個小館子被他一根手指摁塌了房。
來兮哭了一夜,他才十五歲,雖是已經到了嫁人的年齡,但還是稚嫩的很,他很怕,很怕。
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經歷過事兒的小來兮無路可走,只能想到跳湖。
可是他還那么小,只登了一次台,他不想死啊,而且他若是死了,館主拿什麼和那個壞人交代呢!
他抱著琴望著綠汪汪的湖水發愁,直到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坐到他身邊,懶洋洋地讓他彈了一曲,又承諾他不會有事。
來兮本不想死,又被他這樣一說,自然升起生的希望,抱著琴忐忑不安的回去了。
當晚,館主告訴來兮,那位淮南王不來了,館主好奇地問來兮發生了什麼,來兮便把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館主臉色大變,年幼的來兮不知道輕重,混了多年江湖的館主登時就猜到了年輕男人的身份。
因此,又隔了一夜那青年上門時,整個館裡只有來兮一人彈琴,只有青年一人聽。
再後來,日日夜夜,那青年都來。
再再後來,青年乾脆出了大價錢把來兮帶了出來,留在自己的住處。
來兮很崇拜這個能打敗大壞蛋淮南王的青年,也很仰慕他,他愈發的乖巧溫柔,不是討好客人的那種,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青年也很喜歡他,臥房從來不留人過夜的青年,日日夜夜都將來兮摟在懷中,幾乎醉死溫柔鄉,再也無法忍受懷裡無人的寂寞清冷。
與床笫之間他總是很溫柔,寶貝著來兮,生怕弄壞了他,就這樣夜夜雲雨,兩人快活地都要忘乎所以時,青年收到了一封信,一封需要他跪著接的信。
來兮躲在屋子裡,從帘子縫中遠遠地偷看,他不太明白為什麼青年要跪在地上,為什麼那個身穿華服面白無須的人居高臨下地念完一張黃色帛書上的字,又立刻變了臉,恭敬地將青年扶起來,對他點頭哈腰。
他沒聽見那人念了什麼,但是他直覺有點不好,青年收起了那張黃色的帛書,揮退了所有人,將手指深深插入頭髮中,好似很痛苦的樣子,來兮看他坐立難安,悄悄走了出來,乖巧地問青年發生了什麼。
他只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絲衣,那是青年的衣服,他穿著明顯偏大,松松垮垮,露出雪白漂亮的脖頸。
青年看著他,眼中儘是痛苦和掙扎,他一言不發,抱起來兮扔上床,前所未有的粗魯。
來兮有些疼,眼淚汪汪趴在青年懷裡,青年發泄之後摟著來兮細膩的腰,瞪著天花板看了很久,沒來由的說了一句:「小東西,我不會讓你死的。」
來兮心頭一跳,惶恐不安。
然後他聽青年說了很多話,陷入更大的震驚和惶恐之中。
「我的身邊容不得你這樣的人」,青年吻著來兮的額頭,又吻了他的眼睛他的唇:「你難道就不好奇我明明在你身上已經花了足夠贖你十次的錢,卻為什麼不乾脆為你贖身嗎?」
「這就是原因。」
「不是因為你出身樂館。」
「而是我不能有情。」
他憐惜地撫摸著來兮光潔的身體,呢喃一般輕聲說:「你會成為很多人的眼中釘,他們會給你安上很多禍國殃民的罪名,直到你被逼死。」
來兮嚇得落淚,他又沒有犯法,只是談了個戀愛,怎麼就要讓他去死呢,這個問題,在很多年後來兮才弄明白。
青年走之前不舍地說:「來兮來兮,你要怎麼樣才能來到我身邊。」
「你……琴聲如天籟,說是有百鳥朝鳳之神韻也不足為過,不如就改名叫鳳來吧。」
「鳳來?可是……」
「無礙,我說你叫得,你就叫得,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青年離開了,幾個月之後,來兮收到一封信,上面寫著:「鳳來先生,萬事已安,勿念。」隨著信來的,還有厚厚一大摞銀票。
足夠他錦衣玉食幾輩子那麼多。
從此,來兮不在了,奉州城只有曲動天下的鳳來先生。
鳳來也奇怪過為什麼沒人會認出他來,一開始他以為自己不過登台一夜,不被人所知,後來他才知道並不是這樣。
那個人做事總是滴水不漏,說了不會讓他出事,就會把一切都處理好。
那夜的恩客,鳳來印象模糊的那些臉,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樂館沒了,新的大館子天籟坊拔地而起,沒用幾年就成了奉州城最大最好的樂坊,樂坊的人歌舞曲藝俱佳,只可惜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當然也有那些個不信邪的客人,想要借著酒勁胡來,無不被一一扔了出去,多少年來,想鬧事的竟是一個都沒鬧成。
天籟坊主鳳來長年在幕後,極少出來彈琴,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奉州城謎一樣的神話,所有聽過他琴聲的人都被他傾倒,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鳳來已經三十一歲,卻依然攬盡風華,追求者無數。
只是他無心紅塵,久而久之,便傳出了他清高的名聲。
他哪裡是清高啊,不過是心死了而已,他把十幾年前那段光陰埋在心底深處,就連自己從小養大的孤女蓉娘也從未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