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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31:32 作者: 曲終歡
我又笑了,說:「那您湊合一下吧,這樣的饅頭慶嫂子她們也只有在半盞流光才能吃得到,回家是捨不得吃的。」
她啊了一聲,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吃不起,這可是白面。」
少夫人有些不解,問:「一個饅頭而已,怎麼會吃不起?」
我說:「少夫人從小衣食無憂,未見過農家人的苦,自然不會懂,我給你講講這幾個女工的故事吧。」
然後我講了有生以來最長的八卦,我抹掉了她們的姓名,只說是某個人。
崔少夫人聽得三觀俱碎,瞪著眼睛咬著饅頭都忘了嚼。
講完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思議地說:「可剛才,她們有說有笑,一點都看不出來有那麼悲慘的經歷。」
我問:「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她搖頭。
我告訴她:「因為這份工作給她們帶了獨立和尊嚴,讓她們有能力立足於這世間,更是因為她們從來沒有放棄過生活,一直懷揣著珍惜之心向陽而行。」
少夫人愣愣地沒有說話,我咬了一口饅頭,對她說:「快吃吧,不要浪費辛苦得來的食物。」
她低頭吃饅頭,似乎在思索什麼,馬車走的不算慢,下一站是我的莊子。
我帶她看了大棚,跟她講了大棚到底是什麼。那些工人忙得熱火朝天,根本沒人搭理她。
我問:「您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嘛?」
她說:「在蓋……叫…大棚呀。」
我搖搖頭,說:「他們今天早晨天沒亮就來了,到現在除了吃飯時間,一口氣都沒停在幹活,那些還是朝廷的官員呢,也跟著在這裡挨凍,奔走不停,您猜他們是為了什麼?」
她想了想說:「早日完工好領工錢回家?」
我笑著說:「他們為的是早點把大棚技術研究成熟,早一天在這棚子裡種出苗子來,像慶嫂子她們那樣的百姓就能少挨一天餓。」
崔少夫人愣愣地看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祝和他的家人們在田間奔走,給工人們送水和餅子,也給他們送布巾擦汗,看到我們時也給了我們兩碗水,我接過水就喝了那饅頭確實有點干。
少夫人有點猶豫,端著碗不肯行動,老祝問她怎麼不喝,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這時候老祝的妻子跑過來罵到:「你懂什麼,成天粗心大意的,人家一個姑娘,怎麼能用你們這些臭老爺們用過的碗。」
說著她拿出一個新的粗陶大碗,重新給少夫人倒了一碗熱水,少夫人一飲而盡,在放下碗的瞬間,我在她帽子的縫隙中看見了一點點淚光。
我帶她去看了那株被叛軍看了一刀的桃樹,那切口已經結痂,桃樹依舊頑強生長。
我們又上了馬車,這一站我要去孤濟院。
走到城郊時,一陣馬蹄聲從車邊跑過,我聽見了熟悉的女聲,掀開窗簾喊到:「大小姐這是要去哪?」
前面騎馬的王大小姐聞言調轉馬頭走到我們車窗邊,她穿著半盞流光的大斗篷,面色紅潤,神采飛揚,嬉笑著說:「原來是張先生,我練馬呢!有朋友約我過幾天賽馬去,我去年賽馬就沒拿到頭名,今年可不能再輸。」
我笑著問她:「這冰天雪地的你不冷嗎?」
「不冷」,她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您不懂,這冬日賽馬就是要在大雪地里才最爽快,我還怕那天不下雪呢!」
她看了看天,憂心忡忡地說:「今年雪少,還真說不定呢!」
我也看了看天,說:「對啊,聽說來年怕是不會有好收成,您知道他們開始試蓋大棚了嘛?」
王大小姐笑得清脆:「知道,我們家莊子裡也要蓋,我爹說了要是能成功,就捐銀子給老家蓋上一批,讓鄉親們都能在冬天吃到菜,這會兒帶著家裡的男人們在那幫忙呢!」
我驚訝地問:「大人那腿……」
她笑笑說:「我爹說殘不意味著廢,他能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這時候起風了,她甩了一鞭子說:「這會兒不動彈身上就冷起來了,我先走啦,張先生下次見!」
我跟她擺手:「您小心路滑!」
縮回馬車,我笑著對崔少夫人說:「王家這位大小姐真是我見過的最瀟灑的女子了。」
崔少夫人將方才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她雙手抓著膝蓋處的衣服,小聲說:「她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我笑笑沒說話。
到了孤濟院,我告訴她這裡面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她有點怕,說從未來過這樣陰森可怕的地方。
我說:「您以為這裡只有絕望和痛苦嗎?並不是呀!」
話還沒說完,有隻小手扯了扯崔少夫人的大披風下擺,她一回頭,只見一個瘦瘦小小看上去不過兩三歲的小孩正收回他髒兮兮的小手,那小孩穿得單薄破爛,手上也長了凍瘡,在披風上留下一個髒髒的手印。
他咧開嘴對少夫人笑,奶聲奶氣地問:「大善人,你是來給我們送好吃的的嗎?」
少夫人面對這小髒孩手足無措,那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帶著質樸和童真。
這時候我聽見丁南的聲音:「小黑,不要衝撞貴人。」
那小孩便笑嘻嘻的跑到了丁南身邊,丁南把他抱起來,一陣風吹過,吹落了少夫人的帽子,露出她臉上的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