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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8:55 作者: 古靈
    「因為……」柯雪琴嘆氣。「建霖沒有你就活下下去了呀!」

    「所以就必須犧牲我老公和我,來成全他一個人?」畢安婕冷冷地問。

    「不然你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嗎?」柯雪琴憤怒地反問。

    「是你們養成他那種懦弱的個性的,後果自然也得由你們自己負責,」畢安婕淡然道。「請不要任意推給別人,謝謝!」

    「你……你太無情了!」柯雪琴怒罵。

    「我無情?」畢安婕哼了哼。「只因為我不肯為你弟弟犧牲,我就是無情?那麼,為什麼你不能替我和我老公想一下?」

    「他……」柯雪琴瞄一下迪亞戈。「是個極為出色的男人,要另外再找一個老婆並不困難。至於你,我說過,只要你不要求名分,柯家絕不會虧待你的,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來,她以為柯家是世界主宰嗎?

    「你為什麼不提我愛迪亞戈,而迪亞戈也愛我這件事實?」畢安婕已經快失去耐心了。「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迪亞戈為什麼會變成啞巴嗎?」

    柯雪琴皺眉。「那跟這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得很哪!就是我……」畢安婕再次把視線拉到迪亞戈那邊,愧疚地凝視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害他變成啞巴的!」

    「耶?」柯雪琴吃驚地猛眨了好幾下眼。

    「是我害他變成啞巴的,所以我發過誓,要用這一生來讓他幸福得忘了曾經受過的苦,也幸福得連失去聲音那種事也變得沒什麼了不起了!」畢安婕深情地喃喃道。「從我出生開始,我們就相識了,歷經許多事故、長久時間,但我們終究還是又團聚了,而且彼此深深相愛,憑什麼要我們為了你們柯家的自私而分開?」

    這下子,連柯雪琴也啞口無言了。

    「可是……」在絕望中,柯建霖掙扎著想找出理由挽回她。「如果你不想和我結婚,就不應該答應和我交往啊!」

    「你這麼說真的很奇怪耶!」畢安婕哭笑不得地道。「記得你說過,在你國中時也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那你應該賴定的人是她,而不該是我吧?至於我,在你之前,我交過的男朋友更多,那又該怎麼說?」

    「但我愛你啊!」

    又來了!

    「我不愛你!」畢安婕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你啊!」

    「我·不·愛·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那樣冷酷地、絕然地傳入柯建霖耳際,他張著嘴呆了好半晌,終於無力地垂下腦袋,徹徹底底的絕望了。

    柯建雄和柯雪琴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柯建雄想了又想,忽地摸摸身上,低咒一聲。「我的手機放在房間裡,我去打電話給爸爸!」

    現在,也只能向爸爸求救了!

    柯雪琴頷首,柯建雄便匆匆離去了;而迪亞戈同情地目注那個懦弱的男人,可憐他,卻無能為力;畢安婕則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像那種廢物般的男人,她徹頭徹尾的看不起,又怎麼可能去接受他?

    接下來的三十秒鐘,是畢安婕這一生中最最悔恨的三十秒鐘。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在面臨突發的緊急狀況時,多半人都會目瞪口呆的傻住,除了驚駭之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像柯雪琴;但也有些人會出現一種非自主性,純粹出於本能的反射性動作,就像畢安婕。

    當柯建霖毫無預警地突然朝陽台奔去時,畢安婕先是一怔,再見他伸手攀住了陽台鐵欄杆,她並沒有想到要不要救他,只是下意識拔腿沖了過去,在他翻身跳到陽台外時,她反射性地趴地撲滑過去,雙臂自鐵欄杆中伸出去,驚險萬分地及時揪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

    然而,她這個姿勢也只能緊緊地捉住柯建霖的褲腰帶,根本沒辦法使力把吊在陽台下方的柯建霖拉上來。

    而迪亞戈,一見畢安婕沖向陽台,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保護她的本能促使他緊跟上去,再見畢安婕險險地捉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他不假思索,立刻跨出欄杆外,兩腳站在僅有五、六公分寬的陽台邊緣,一手抓住鐵欄杆,然後蹲下去,伸長另一隻手臂去抓住柯建霖的褲腰帶,畢安婕趕緊放開手,好讓他使力將柯建霖拉上來。

    「快,抓住欄杆!」

    起初,柯建霖也聽話乖乖的抓住了欄杆,沒想到當迪亞戈正準備幫助他爬上去時,他卻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

    「誰要你們救我的!」

    他一邊吼,一邊鬆開抓住欄杆的手,對迪亞戈胡亂揮拳,意圖阻止對方繼續救他,卻沒考慮到被他打到的人會怎樣,畢安婕才眨了一下眼,兩個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迪亞戈!」

    她驚恐地再次伸長手臂想要捉住迪亞戈,這次卻沒來得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人往下墜落、墜落、墜落……

    「不!」 「醫生怎麼說?」

    「還是一樣,情況不樂觀,內外傷雖然嚴重,但都可以痊癒,只是……」

    加護病房外,畢爸爸、畢媽媽和畢安達擔憂地自玻璃窗望向病房內,畢安婕抱頭無助的呢喃,畢安蓓安慰地環肩摟住她。

    「他的胸部傷勢太重,可能永遠都……都……」說不下去了。

    「都怎麼樣?快說呀!」畢媽媽急問。

    畢安蓓嘆氣。「永遠都清醒不過來了!」

    畢爸爸和畢媽媽頓時傻眼。

    「醫生說……」畢安蓓低語。「雖然迪亞戈的腦幹受傷相當輕微,基本的生理征像都能夠維持正常功能,但大腦皮質受損範圍太大,恐怖……恐怕……」

    「植物人?」畢媽媽脫口道。

    畢安蓓咬著牙,無奈地點了一下頭。

    「這……這……這不公平!」畢媽媽既震驚又惱怒,更不甘心的叫著,淚水奪眶而出。「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迪亞戈在不小婕犧牲?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這麼大一筆債……」畢爸爸更是苦惱地喃喃道。「這回該怎麼還啊?」

    前債尚未清償,又欠下一筆可能永遠都還不清的債,怎麼還?怎麼還啊?

    「一個人還不清,那就全家人一起來還吧!」畢安達果斷地說。

    「全家人?」畢爸爸若有所思地頷首。「對,對,我要收掉台灣的公司,來這裡幫迪亞戈看顧他的公司……」

    「迪亞戈的孩子……」畢媽媽啜泣著。「我一定會好好疼愛的!」

    「還有我!」畢安明也說。「我要考植物系,畢業後可以到二姐夫的橄欖園裡幫忙!」

    「我……」畢安蓓卻只有機會說出一個字。

    「你們統統給我閉嘴!」畢安婕突然跳起來怒吼,原是茫然無助的她,此刻竟顯得那樣勃然憤怒,「醫生說的是「可能」,不是「一定」!」她喘著氣大聲尖叫。「戈戈是好人,老天爺不會那麼殘酷讓他永遠醒不過來的,聽懂了嗎?他一定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一時之間,大家都被嚇住了,安靜了好一會兒後,畢爸爸方才舉步向前,堅定的手搭在她肩上。

    「對,你說得沒錯,他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畢媽媽和畢安蓓也一左一右地擁住她。

    「嗯嗯,對,他會醒過來的,他會醒過來的!」

    畢安達和畢安明相對一眼,動作一致地站到畢安婕身後,不發一語,卻很清楚的表現出他們會不顧一切做為她的後盾的心意。

    就在這時……

    「畢安婕!」

    眾人不約而同轉頭循聲望去,但見柯太太氣勢洶洶地快步走來,頓時間,所有人的怒氣一涌而上,直接衝上腦袋。

    為了救她那個廢物兒子,迪亞戈從六樓直接掉到一樓地上摔到不成人形,傷勢沉重,奄奄一息,偏偏她那個一心尋死的廢物兒子,卻是先掉到一樓的遮陽棚再掉落到地上,只不過摔斷一條手臂而已。

    想到這點,他們就好不甘心,畢安婕更是後悔莫及。

    她為什麼要救那個廢物,既然他自己都懦弱得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了,就那樣讓他摔死不就好了!

    「畢安婕,建霖要見你,你還不快去見他!」

    聽柯太太那樣趾高氣昂的命令語氣,畢爸爸再也忍不住滿腔怒意,脫口便吼回去,「憑什麼要我女兒去見你那個……」但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全,便被畢安婕橫臂阻止了。「小婕?」

    畢安婕面無表情地目注柯太太,嘴角隱隱一絲冷笑。「我跟她去一下。」

    「但……」畢爸爸擔憂地拉住她。

    「不要緊的,爸爸,」畢安婕安撫地拍拍畢爸爸的手,「我只是有幾句話想當面跟那廢物說清楚而已。」挺直了背脊,走向柯太太。「走吧!」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進入電梯內,一按下樓層數字碼,柯太太就開始「訓話」。

    「畢安婕,我告訴你,給你機會跟著建霖,是柯家看得起你,你最好不要不識好歹……」

    畢安婕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樓層數字數字的變換。

    「雖然沒有名分,但是柯家不會虧待你的,而且建霖一心在你身上,這不比名分更好嗎?」

    電梯門開,畢安婕默默走出去,柯太太依然在後面喋喋不休。

    「你好好想想吧,像你這種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孩子,建霖還肯要你,你就該……」

    啪!

    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柯太太右臉頰上,她目瞪口呆的傻住。

    「柯太太,請記住,我不是廢物,你兒子才是廢物!」畢安婕傲然說罷,不待柯太太反應過來,便逕自推開病房門進入。

    「安婕,你終於來看我了!」病床上的柯建霖一見是她,立刻坐起來,欣喜地衝著她直笑。「我好開心喔,我就知道你是關心我的,不,不,你一直是愛我的對不對?我知道,你……」

    啪!

    狠狠的另一巴掌甩在柯建霖左臉上,柯建霖同樣張口結舌的呆住。

    「我特地來跟你說清楚的,麻煩你,想死就快點死,安眠藥、割腕、上吊、跳海,什麼都好,」畢安婕的臉色比南極冰山更冰,語氣更是冷酷。「但請你必要找個沒有人會救你的地方動手,別再拖累別人了,等你的死訊傳到我耳里,一定會感謝上天終於肯回收你這個廢物了!」

    語畢,她掉頭就走,不顧柯太太氣極敗壞的臉色,更不顧隨後而至的驚叫。

    「不,不要,建霖,你還不能下床啊,你想幹什麼?建霖,不,不要,不要,救命啊,我兒子又要跳樓啦,救命啊!」

    這裡是十樓,希望他這次能成功! 「……這就是全部的事實,我是打了他們母子,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畢安婕說完了,而那位西班牙警察伯伯聽得既感動又憤慨,又是搖頭,又是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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