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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4:28 作者: 左耳聽禪
他寫到這頓了頓,似乎難以下筆,片刻後才再次提筆蘸墨:因不堪受辱,自毀容貌,流落至倉城,幸得夫人垂簾,將我帶到此處。但……某寧可流落街頭,也實在不想單獨與幾個男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萬望王妃體諒,讓我回到城中暖棚。那裡人多,即便白日我不便住在裡面,晚上有個落腳之處也是好的。
姚幼清從他字裡行間仿佛親眼看到了一個家族的沒落,以及族中有學識的子嗣驟然遭逢大難,流落在外的場景。
尤其是不堪受辱,自毀容貌幾個字所流露出的苦痛。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楚嬿,眉頭擰的更緊。
「我先前認識一個人,跟你的經歷類似,她……她很好,只可惜……」
說到一半才想起這人是聽不見的,搖頭失笑,又覺得自己沒必要提起。
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就算有類似的經歷,也沒什麼可說道的。
這樣殘酷的經歷不值得回味。
於是她再次提筆,道:沒關係,你若不喜歡與人同住,我讓人單獨給你找一間屋子就是了。這宅子雖然不大,但空屋總還有幾間的。
連城看著她再次推回自己面前的紙,半晌無語。
這不是有沒有空屋的問題,他真的想回暖棚去啊!
可惜眼下他找不到任何別的藉口,只能咬牙回了幾個字:那就多謝夫人了。
姚幼清笑著回:不客氣。
回完又問他剛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姓甚名誰?我該讓人怎麼稱呼你?
連城在易容改扮前就已經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穩妥的身份,即便寫出來讓人去查也絕不會查到什麼。
但鬼使神差的,他看到這行字後並未用那個名字,而是寫道:過往姓名,不必再提,如今既已入了夫人府上,還請夫人賜名。
姚幼清只當他是不願再想起過往,點了點頭道:那就叫你阿樹可好?
連城:好。
重新安排了房間之後,連城住到了一個單間裡。
屋子不大,但好在不必跟其他人擠在一起,那麼跟旁人碰面的機會也就少些,被發現的可能也就更小。
更重要的是……不用擔心有人夜半三更偷偷來揭他臉上的傷疤。
這疤痕是成宇用牛膠等物幫他熬製粘上的,雖然做的以假亂真,但畢竟還是假的,隔幾天就要重新粘一回,不然沒準什麼時候就掉了。
他還得想辦法什麼時候再從這找些備用的東西來,不然遲早要完。
連城坐在浴桶里嘆了口氣,雖然無奈卻又感到幾分舒適。
好些日子沒洗澡了,如今總算能好好泡一泡,這若不是魏泓府上,是他自己的府邸就好了……
他閉著眼讓自己暫時忘記這困局,享受此刻的悠閒,昏昏沉沉間卻無意想到姚幼清給他賜名時說的那句話。
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
這位秦王妃……對朝中那位亦是不滿了啊,不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想到這句話,還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
阿樹。
連城笑了笑,又往浴桶里沉了沉,嘴唇貼著水面無聲念道:「阿樹……」
…………………………
魏泓在邊關聽說了姚幼清開設粥棚的事,寫信回來將她誇獎一番,感謝她為自己分憂,讓後方安頓。
姚幼清收到信時正在粥棚的屏風後與宋氏說話,下人把信遞來之後她迫不及待地便打開看了一遍,看完卻是嘆了口氣,神色並不見如何高興。
宋氏在旁問道:「怎麼了?是邊關戰事又有什麼變化嗎?」
姚幼清搖頭:「我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說。」
宋氏瞭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笑道:「沒說應該就是沒什麼事,你不要多想。」
「不是的伯母,」姚幼清道,「王爺向來報喜不報憂,倘若真的沒什麼事,他一定早早就告訴我了讓我放心,他若沒說……那就證明形勢不好,他不願讓我憂心才不提。」
所以滿紙都是誇她開設了粥棚,卻絕口不提與戰事有關的事。
宋氏其實多少也猜到一些,因為李斗近來的信也是這樣的。
但他們又不能親赴前線打仗,除了在這裡憂心,還能怎樣呢?只能自己安慰安慰自己罷了。
連城因為能寫會算,被姚幼清帶來這裡幫忙檢查謄錄一些帳目,此刻就坐在另一頭的一張桌子前,埋首寫著什麼。
他身旁是一個打雜的下人,是他自己留在倉城的人見他竟然來粥棚幫忙,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想辦法安插進來的。
那人一邊研墨一邊低聲道:「公子,你既然已經出來了,那就別回去了唄?」
他們已經知道連城被帶去魏泓府上純粹是個意外,並不是他自己想去的。
既然不是自己想去,如今又有機會出來,那就偷偷溜走豈不正好?
連城沒有抬頭,手上始終在忙個不停,嘴唇卻微不可查地動了動,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當我不想?那王妃心善得很,怕我又聾又啞不方便,時時刻刻讓人盯著我,我稍微走遠兩步就立刻有人跟上來,往哪跑?」
這都幾天了?他倒是想跑呢,問題是也得跑得掉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