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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仲秋的日頭溫涼如水。

    秦晚妝每日晨起,習慣性地要去西園瞧一瞧, 找找漂亮哥哥的影子。

    今日,小貓兒雄赳赳、氣昂昂地巡視完西園, 懷裡抱著一壇青梅酒, 小臉兒泛紅, 步子飄忽,斜斜歪歪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馬上就能見到漂亮哥哥啦。

    小貓兒很開心,特意去阿兄的酒窖里偷了一壺青梅酒出來慶賀,咕嚕咕嚕灌了半壺,這會兒很暈, 路都走不穩, 一路上跌跌撞撞。

    此時, 她站在迴廊下,看院子裡來回穿梭的小廝和婢女,有些迷茫。

    秦晚妝往屋裡探了探小腦袋,便瞧見地上半跪著收拾匣子的稻玉和酪奴,也想加入到收拾行李的人群中。

    她晃晃悠悠跑到軟榻邊, 笨拙地爬上軟榻,懶懶躺下,攤成軟白一塊兒糯米餅。

    「這個。」小糯米餅拍拍身下的軟榻,嬌聲嬌氣吩咐, 「要帶走。」

    酪奴聞言, 有些為難:「小姐, 東家吩咐了, 行李得撿輕便的挑,如臥榻這一類的,回京亦可置辦。」

    喝醉了酒的小混帳聽不進道理,撒潑:「我就要這個,我都躺習慣啦,若是不帶上它,我午間都睡不著覺呢。」

    秦晚妝兇巴巴,張牙舞爪的,在窩裡耍橫:「我若是睡不著覺……」

    「你就要死了。」有人接話。

    清清冷冷的聲音。

    「是呀。」

    秦晚妝暈暈乎乎的,下意識開口,心想怎麼有人接了她的話呀,一仰頭,擰起小眉頭,聲音很輕,自言自語:「好像是阿兄接的話。」

    小貓兒害怕她的長兄,翻了個身,不想看見他,背對著秦湫,把自己捲成小小一隻。

    秦晚妝言語含糊,即使醉酒,也不忘迷迷糊糊地告誡自己:「我喝青梅酒了,不能讓阿兄瞧見。」

    秦湫拎住小貓兒的衣襟,讓她起來坐直了,對上秦晚妝懵懵懂懂的漂亮眸子,哂笑:「你翻個身,我就瞧不出來了?」

    醉了酒的小傢伙兒實在膽大包天,聽見秦湫的話,伸出小手擋住青年人的眸子,聲音軟乎乎,有些小得意:「現在、現在瞧不出來了吧。」

    「放下。」秦湫冷聲訓斥。

    到底害怕長兄的威嚴,秦晚妝還是蔫兒巴巴把手放下,半晌,還不放心,為自己辯解:「我只喝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

    這小東西本來就不聰明,喝了酒更是傻乎乎的。

    秦湫懶得跟她計較。

    他把小醉鬼懷裡抱著的小酒罈抽出來,餵她喝了些溫熱的花茶,語氣清和:「我不罰你。」

    「即日啟程,你要帶什麼,回京師之後想添置什麼,都告訴稻玉。」他道。

    秦小貓兒很會抓重點,只聽了一句「我不罰你」,就愈發放肆起來。

    她徹底坐不直了,又軟軟躺下去,拍拍軟榻,仰著小臉兒,看青年人:「阿兄,我要帶上這個。」

    「不可。」秦湫冷漠拒絕,「撿輕便的帶。」

    「哼——」

    秦小貓兒又不滿意了,她又翻了個身,臉朝白牆,憤憤:「我就要。」

    秦湫不跟混帳計較,壓下火氣:「還有呢。」

    秦小貓兒又跑下去,細細巡視了一圈兒,拍拍青玉山形香案,又敲敲羅漢床,點一點窗外伸進的花枝,又指指院子裡的琉璃小樹……

    「都要。」秦晚妝在這兒住了那麼久,這些東西,一個都捨不得。

    貪心的小傢伙兒選擇全都要。

    喝醉了的小混帳全無理智,最後還指了她院子裡枯朽的梨花樹,和一簇一簇的山茶花叢。

    秦湫剛開始想把這胡攪蠻纏的小混帳抓過來打一頓,後來連話都懶得說,他看著秦晚妝在院子裡蹦躂半晌,又道:「還有嗎?」

    「唔——」

    還有、還有什麼呀?

    小貓兒站在秦湫面前,小臉兒紅紅,歪了歪小腦袋,仔細想了想,聲音酥酥軟軟,回答:「還有阿兄。」

    秦湫沒料到她的回答,一時間有些怔愣,又見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眉眼彎彎,顯出一個甜甜的小梨渦,銀絲步搖順著風晃:「還有,還有往往。」

    小貓兒踮起腳尖,想要蹦地高一些,秦湫只好俯下身配合她。

    秦晚妝很滿意,她湊到秦湫耳邊,聲音小小的,像在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小貓兒身上,還帶著些清清淺淺的青梅酒氣:「阿兄,京師有很多壞人,可壞啦,帶上往往,她可以保護你。」

    溫溫軟軟的聲音,尾音揚高,聽著很驕傲。

    步搖晃動,鈴鐺輕響。

    秦湫失神良久,看著乖乖巧巧的小妹妹,剎那間,心裡軟得不成樣子,他眉梢不自覺染上笑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

    這是啟程的前一夜,府里要收拾的東西悉數都已經收拾好了。

    月掛中天,萬籟俱寂。

    見漂亮哥哥的期待一日日深重起來,於此相伴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秦小貓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她望著乾乾淨淨的屋子,怔怔愣愣了許久,不知為什麼,突然很捨不得。

    小貓兒低下小腦袋,掰著指頭,開始數她在雲州待的年月。

    哎呀。

    她在雲州住了那麼久呀。

    她知道府里哪個地方有狗洞,鑽出去可以不被阿兄發現;她知道檀青台上的李子樹,結的果子很酸很酸;她知道青梧山有百里長楓,山巔的溪水一到冬日就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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