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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清風吹過。

    蔥白綿軟的指尖擦過少年人的唇,江鶴聲下意識將蓮子咽下去。

    心裡卻忽而生出一種說不出啦的灼燙感,就像烈酒入喉,咽喉間似有火燒,回味卻甘醇。

    秦晚妝見漂亮哥哥吃了蓮子,很開心,她蹭上來,酥酥甜甜的聲音落在小舟上:「漂亮哥哥,是不是很甜。」

    少年人回過神,輕笑,嗓音清朗:「很甜。」

    秦小貓兒很滿意,點了點小腦袋,這會兒才發覺漂亮哥哥的臉色有些憔悴,她枕著漂亮哥哥的肩,輕輕唔了一聲:「漂亮哥哥呀。」

    「嗯?」

    少年人聽見小姑娘軟綿綿的聲音,垂首看她,微涼的指尖捏了捏秦小貓兒泛紅的耳尖,他溫聲問:「往往,怎麼了?」

    話音未落,小貓兒冷不丁往前一撲,江鶴聲身形不穩,躺在小舟里,他怕這隻慣愛胡鬧的小混帳再磕著什麼,一直攬著她。

    小貓兒整個人趴在少年人身上,眸光晶亮晶亮的,她一時忘了原來的目的,有些好奇,偏過腦袋聽了聽漂亮哥哥的心跳。

    劇烈的心跳,撲通撲通——

    少年人躺在舟板上,束髮的梨木笄掉到一邊,長發鬆鬆散散的,少年人的手骨節分明,冷白如玉,輕輕敲敲秦小貓兒的腦袋,烏黑長睫輕顫,他聲音冷澀:「往往,下去。」

    「嗷——」

    秦小貓兒這才想起正事兒,往邊上一翻,躺在她的漂亮哥哥邊上。

    軟乎乎的小手抓住少年人涼如冷玉的手,秦晚妝拉著江鶴聲,不讓他起來。

    秦晚妝雖然長高了些,但在少年人身邊,還是小小一隻。

    小甜糕翻了個身,瞧著她的漂亮哥哥,細聲細語的,想要哄一哄他:「漂亮哥哥,你太累啦,睡一覺吧。」

    她想了想,又學著阿兄哄她睡覺的模樣,輕輕順一順漂亮哥哥的長髮,嬌聲嬌氣的,同她的漂亮哥哥講道理:「漂亮哥哥,你是不是許久不曾休憩啦,這樣不行呀,漂亮哥哥尚且是個孩子,要好好睡覺吶。」

    清風擦過水麵。

    秦晚妝扭了扭小腦袋,慢吞吞爬起來,從舟尾取來漂亮哥哥先前繫著的披衣,低頭,認真抖了抖,吧嗒吧嗒跑過來,蓋在少年人身上。

    小貓兒瞧了瞧,很滿意,自己也鑽進去,又牽著少年人的手,聲音綿綿軟軟:「我、我陪漂亮哥哥睡覺。」

    十分乖巧的小模樣。

    江鶴聲啞然,笑出聲,他側身,揉揉小姑娘的長髮,虛攬著她,生怕船再晃動,把這隻小傢伙兒晃到邊邊角角再有磕絆。

    他幾日沒闔眼,本就疲憊,小姑娘身上淺淺淡淡的山茶清香又實在讓人安心,不到一會兒,少年人就沉沉睡去。

    睡著時的太子殿下瞧著分外安靜,他闔上了眼睛,整個人的氣質便顯得愈發瑩潤溫和,沉金冷玉收起耀目的華光,便露出本真的品格來,少年人也顯得愈發清白漂亮。

    秦晚妝仰起小腦袋,瞧著少年人冷白的側臉,眨了眨眼睛,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

    涼涼的,有點軟。

    飛鳥擦過湖面。

    秦小貓兒忽然有些心虛,就像幹壞事被人發現一樣。

    她猛地抽回手,一顆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兒,秦晚妝摸摸自己的心跳,慢吞吞往下縮,小腦袋抵著少年人的胳膊,闔上眼,輕輕舒了一口氣。

    日子綿長,萬物生長。

    小舟漫無目的地飄,也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江鶴聲再醒來時,水面上的青綠荷葉悉數消失了,只有一望無垠的碧湖,水草生於湖底,順水飄搖,時有游魚躍出水面。

    天上開始下淅淅瀝瀝的小雨。

    水面上,一圈一圈的,瀲灩陣陣。

    小貓兒還睡著,乖乖巧巧的,闔著眼,小口小口均勻呼吸,整個人卻已經扒到她的漂亮哥哥身上,還輕輕說著「酥酪」「荷葉卷」之類的詞兒。

    江鶴聲偏頭,動作輕緩,生怕驚醒秦晚妝,他將舟上的傘取來,又起身,把小貓兒攬起來,把披衣都系在她身上,江鶴聲撐開枯綠紙傘,將整個小貓兒都攏在傘下。

    睡著的小姑娘有些不舒服,輕輕哼唧一聲,迷迷糊糊的,她睜開眼,瞧見她的漂亮哥哥,又把眼闔上,靠在少年人懷裡,繼續睡。

    江鶴聲跪坐舟上,一手撐著傘,一手攬著小姑娘,枯綠的紙傘像搗碎的茶葉,雨水順著傘檐往下流。

    他微微抬眼,湖面上早已鋪滿了迷離的霧氣,遠山連綿,曲折的長廊隱於濃霧之間,並不真切,依稀只能辨出些破碎的影子。

    雨里的雲州,似有纖雲堆砌,像個仙鄉。

    這是他的好孩子長大的地方。

    *

    「去照江園買些千絲卷和梨花酥酪。」清清冷冷的聲音。

    秦湫出了商行,望著接天的雨幕,接過西橋手中的傘,眉目疏淡:「回府罷。」

    他今日正忙,沒法子陪小姑娘採蓮,那祖宗大抵不開心,秦湫亦愧疚,故而,他將商行的事打理完,就匆匆告辭離開,想著回去哄一哄秦晚妝,給小祖宗賠禮。

    他上了馬車,茶色袖擺掃過瓷盞,秦湫輕輕抿了口熱茶,問:「往往呢。」

    西橋答:「小姐還在雲觀山下,不曾回府。」

    端著茶盞的指節微微泛白,秦湫看了眼車簾外暗沉下來的天色,有些擔憂,蹙眉:「天將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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