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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秦小貓兒縮在角落裡,慢慢睜開眼,指尖顫抖,遠遠地,她瞧見了她的太子哥哥。
江鶴聲單手撐著紙傘,一身素白,長發照例用金絲髮帶綁著,清瘦的指尖搭在梨木傘柄上,他對上小貓兒的純稚目光,有些疑惑,溫聲笑了笑。
他隨手把開了鞘的銀刃遞給小太監,斯斯文文的,垂眸,看著地上滿臉憤恨的小少年,微微蹙眉,有些不虞:「小六,你過於放肆了。」
六皇子的胳膊被刀鞘砸紅了一大片,他倒在地上,捂著傷痕,艱難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的:「皇兄,你竟然為了路邊冒出的野貓野狗,打你的同胞兄弟!」
「不。」
江鶴聲偏頭輕輕咳了聲,手握拳抵著唇角,面色有些蒼白,他的目光垂落在雪地上,聽見六皇子的話,淡淡開口。
「你就是打了。」
六皇子猛地抬頭,似乎覺得江鶴聲說了句十分荒謬的話,他掀開袖擺,給江鶴聲看胳膊上紅腫的傷痕:「江鶴聲,眾人提起你無不贊你溫儒斯文、堪稱君子,他們都被你矇騙了,你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你連同胞兄弟都捨得下手。」
江鶴聲聞言,輕聲笑了,似乎聽見了什麼好笑的話,他看著六皇子:「孤的意思是,不是野貓野狗。」
「至於孤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你說的很是。」大雪洋洋灑灑的,斜著落到江鶴聲的素白長衣上,沾濕了他的衣擺。
他又笑,嗓音不急不徐:「來人,六皇子直呼太子名諱,以下犯上,依宮律,杖三十;六皇子欺壓無辜,依宮律,禁閉半月,帶走罷。」
六皇子睜大了眼:「皇兄,你——」
江鶴聲卻不理他,他身上落了雪,雪水打濕了衣襟,他受不得寒,偏頭又去咳嗽。
少年人身姿清瘦,臉上帶了些蒼白的病色,他想起檐下縮著的小姑娘,抬頭瞧了一眼,隨手點了個宮人:「帶她去安置罷,冬日冷肅,別著涼了。」
宮婢連連應是。
秦晚妝縮在角落裡,瞧著遠處眾星捧月一樣的太子哥哥,他好像病了,那雙漂亮的清透眸子裡總帶著些混沌,他站得有些懶散,時不時偏頭去咳嗽,闔著眼,有些倦怠。
風姿清雅的小少年隨手點了個宮婢,唇角微張,仔細同她交代著什麼,然後,秦小貓兒就瞧見宮婢姐姐慢慢走過來,拿著傘,幫她擋了風雪,柔聲笑:「你是哪個宮裡當差的?我送你回去。」
秦晚妝蜷縮成小小一隻,看了看江鶴聲,又去瞧宮婢姐姐,嗓音軟軟糯糯的,尾音綿長,帶著數不清的委屈:「我、我就是來找太子哥哥的呀。」
宮婢有些錯愕,下意識駁斥:「放肆,殿下是何等尊貴的人。」
江鶴聲聽到小貓兒的話,眸子裡染上些疑惑,他抬頭,對上小貓兒懵懵懂懂的目光。
小姑娘在雪地里坐著,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濕了,滿臉清淚,十分狼狽的小模樣,她瞧著自己,吧嗒吧嗒開始掉眼淚。
小少年有些無措,偏頭去看了小太監一眼,小太監也正迷茫,他輕嘆一口氣,走到小貓兒身邊,淡淡對宮婢道:「退下罷。」
漫天的飄雪落下來,清清肅肅的。
江鶴聲傾傘,長發鬆鬆散散垂墜而下,遮住了烏黑的鴉睫,小少年卻渾不在意,俯身為秦晚妝擋住風雪,把她頭上的雪粒子拂下,輕輕唔了一聲:「孤與姑娘先前認識麼。」
他看著小貓兒滿臉清淚的模樣,有些頭疼,闔了闔眼,記憶中支離破碎的往事似乎在慢慢復甦,他想了想,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他近來應當是病了,總是不記事。
江鶴聲冰涼的指尖撫上小姑娘的眉眼,他屈膝跪坐下來,和秦晚妝平視,嗓音清清潤潤的:「姑娘瞧著眼熟,孤先前大抵見過你。」
「你叫什麼名字。」
江鶴聲笑著問。
清清冷冷的氣息縈繞在宮牆角,是記憶中熟悉的清茶冷香。秦小貓兒想扯扯太子哥哥的衣角,去蹭一蹭,可是太子哥哥似乎記不得她了。
「太子哥哥,你忘記我了麼?」
秦小貓兒突然變得十分委屈,抽抽噎噎的,埋著小腦袋,不想去瞧江鶴聲,嗓音悶悶的,帶著哭腔:「可是我還記得太子哥哥,我今日特意來找太子哥哥呢。」
「唔。」
江鶴聲近日意識昏昏沉沉的,實在記不起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歉疚,他輕輕哄著秦晚妝:「孤近來不大記事,容孤想一想,等孤記起了,再與姑娘交代,好不好。」
秦小貓兒的嗓音溫溫軟軟的:「太子哥哥先前幫我抄了書,還給了我酥酪吃,你當真記不得了麼。」
江鶴聲身上落了雪,雪水打濕衣裳,他卻不甚在意,認真瞧著小姑娘,聽到這話,他想了想,意識有些昏沉,溫聲笑笑:「孤再想一想。」
秦晚妝仰著小腦袋,連哭也忘記了,她瞧著溫潤矝雅的小少年,對上那雙溫柔得能包容萬物的漂亮眸子。
遙不可及,像天上的月亮。
秦小貓兒頭一回發覺。
——她與太子哥哥之間的距離原來這樣遠。
秦小貓兒抹乾眼淚,壓下心裡的委屈,她想起林哥哥先前同她說的話,林哥哥說,不能讓旁人知道,她是秦府的三小姐,若是有人問起,便胡謅一個名兒。
於是,小貓兒乖乖巧巧的,答江鶴聲先前的問題:「我叫阿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