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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嗯。」鶴聲淡淡應了一聲,「孤知道。」
往往是個乖孩子,只是聽見琴聲絕不會一個人擅自出門,能吸引那隻小貓兒的曲子很少,每一曲都是從前在東宮時,他日日彈給她聽的,知道這些曲子的除了他,只有一個江檐,也就是徐敬山。
「讓天一去盯著他。」他拈了拈手裡的魚食,目光落在綠水蕩漾的池子裡,語氣散散淡淡的。
「天一現下正盯著京師那邊的動向,要讓他回來嗎?」天三有些猶豫,「殿下,倘若讓天一去盯著裕王,京師那邊兒該如何處置,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裕王殿下向來沒什麼異心。」
少年人手上的動作停住,冷冷睨了天三一眼:「你在教導孤嗎?」
天三呼吸一滯,單手撐刀立在地上,半跪下來,低著頭,慌亂道:「屬下失言,請殿下責罰。」
池子裡,金色錦鯉爭先恐後躍出水面,魚尾處映著胭脂般的殷紅,鶴聲低著頭,把手裡的魚食悉數拋下去。
少年人嗓音疏冷:「不必在意京師。」
少年人略一思索,又道:「看好江檐,一旦他有任何動作,立刻來回稟孤。」
鶴聲想起上輩子的江檐。
江檐少年時便封王外放,世人皆道裕王醉心山水、無心朝政,是實打實的閒散王爺,同皇位打不上絲毫關係。
但上一世,在他流亡民間的第七年,眾大臣齊齊上奏,請立太子,受舉薦最多不是貴妃親子,竟是早早外放的江檐,而後有詔書特下,召裕王回京。
若說這其中沒有江檐的手筆,說出來便覺荒唐可笑。
只是他從前一心只想治好秦往往的病,旁的事務並不關心,直到他血洗皇城,自戕在宮牆下時,也再未見過江檐。
或許,在他死之後,江檐當真登了皇位。
鶴聲從前並不在意這些,但江檐若當真會對往往不利,也只好先把江檐解決乾淨。
清風掀起鋪滿泥地的水粉桃花。
少年人攏袖,走下小橋,踩著滿地的桃花往廊下去。
「主子。」天七端著涼茶迎面走來,躬身行禮。
少年人淡淡應了聲,接過天七手裡的涼茶,道:「退下吧。」
他方推開木門,就聽見裡面嬌聲嬌氣的聲音。
「我並沒有生病呢。」
「我現下很好呀,你瞧,我還能給你轉圈兒呢。」
小姑娘仰著臉,看著桌案上放著的苦藥,很不服氣,跳下床榻要轉圈給稻玉看。
稻玉拿著瓷勺,舀著藥汁,哄這隻蠻不講理的小東西:「小姐,再喝一口,好不好,您乖一些。」
「我不乖,我不要喝。」
小姑娘有些生氣,隨意往地下一坐,賴著不肯起來。
她覺得稻玉姐姐很不講道理。
打她醒來後,她分明已經喝了許多藥了,稻玉姐姐卻還要餵她。
可是她看著那些藥,黑漆漆苦滋滋的,分明是一樣的嘛,既然是一樣的,喝不喝有什麼要緊。
氣死啦。
小姑娘越想越生氣,又張開小口喋喋不休:「稻玉姐姐,你不要哄我,等我把這藥喝完了,你肯定還要端來旁的藥,我可聰明了,你才唬不到我。」
「哼——」
小貓兒扭頭不看她,輕哼一聲。
稻玉淺笑著,聽小貓兒的話,時不時點點頭,等小貓兒把話說完了,才開口道:「小姐,您且乖些吧,若是讓東家知道您鬧著不肯喝藥,定然又要罰了。」
「可是——」
秦晚妝縮縮小腦袋,有些心虛:「可是阿兄現下沒有回來呀,他都沒有找著我,是漂亮哥哥找著我的呢,他才不能罰我。」
稻玉輕嘆:「小姐,東家和先生找了您整整一夜。」
「您今晨睡著的時候,東家在這兒守了兩個多時辰,一刻鐘前才回屋休憩。」
「昂——」
這、這樣啊。
小姑娘心裡生出一絲小小的愧疚,她仰著小臉兒,有些難過,眼眶紅紅的又想掉眼淚:「那、那你們記得給阿兄端些甜茶喝。」
「把我的甜茶端給阿兄喝吧。」
「雖說、雖說等他醒了,肯定要打我,但我也沒有辦法。」小姑娘有些委屈,「誰讓我是這樣懂事的小孩兒。」
稻玉聽著小貓兒抽抽噎噎的話,又瞧著她那仿佛做出了很大犧牲的小模樣,情不自禁笑出聲:「小姐,先把藥喝了罷,待東家醒了,看見小姐好好喝藥,沒準兒就消氣了。」
「啊,不成呀。」小姑娘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和跪坐下來的稻玉平視,「若想要阿兄消氣,我現下更不能喝啦。」
「等他醒了,我當著他的面兒喝。」小姑娘想著,覺得這是個展現自己乖巧的好機會,「他若能瞧見我喝藥,便知道我是個乖巧的小姑娘啦。」
「小姐,這藥拖不得。」稻玉急忙道。
小姑娘伸出小爪子貼貼稻玉的臉,振振有詞:「如何拖不得,可以拖的呀,很可以拖的。」
「往往。」
少年人的嗓音乾乾淨淨,像月光映照下的湖面。
他今日特意換了身素白的衣裳,衣角繡著仙鶴紋樣,整個人格外澄澈明亮,袖角有金絲勾線,長衣曳地。
少年人逆著晝光走來,身後是萬里晴空,風一吹,愈覺萬物正盛,天地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