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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全公公看著柴屋門口的少年人,突然笑起來:「那就冒犯殿下了。」
「殺——」
尖細的嗓音響起來,像是尖刀划過銅器一樣刺耳難聽。
蒙面人剎那間動起來,一擁而上,長刀開刃,在晝光下泛著泠泠寒光,凌厲的攻勢直奔少年人面門而去。
「轟咚——」
院門承受了一道極重的拉扯,轟然緊閉。
全公公已然沒了影子。
鶴聲拂袖,仰身避開左側砍來的長刀,隨手從地上撿了條枯枝,往正中的死士手腕處輕輕一挑。
酥麻的感覺乍然漫過整條手臂,「吧嗒——」長刀落地的聲音。
對上死士驚恐的目光,少年人輕輕笑笑:「你不行,赴陰間再重頭練過罷。」
*
全公公一口氣跑出院落,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落,他躲在巷道里,扶著牆大口喘氣,手止不住顫抖,晃晃悠悠從身上掏出個小匣子。
他低頭看著匣子,不明所以地笑起來。
他知道太子爺文武兩道皆是蓋世無雙的奇才,隨手撿個什麼物件兒都能殺人,但那又能如何,秦家那個小孩兒的命在他手裡,江鶴聲就註定死在荒郊小院。
全公公眉舒眼笑,伸手去開匣子的機關。
「呲——」
血順著胳膊流出來,全公公臉上的笑僵住了,下意識抬頭,對上一張陌生的臉。
天三穩穩接住將將落地的小匣子,笑眯眯的:「多謝全公公的禮,我這就回去向太子殿下復命。」
近處起了兵戈聲。
小院裡,乍然出現一群執劍的黑衣人,場面登時混亂起來,四處都是刀光劍影,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染紅了整個院子。
天一半跪在地:「屬下救駕來遲,殿下恕罪。」
鶴聲把睡熟的小貓兒摟在懷裡,溫溫柔柔的,步子卻漫不經心,踩在殷紅的血跡上,絳紅色袍擺被鮮血打濕,他渾不在意,微掀眼帘看了天一一眼,淡淡道:「一個不留。」
第45章 執念
院落里, 遍地鮮血。
木門緊閉,章伏瑟瑟縮縮躲在桌檐下,面色刷白, 手腳冰涼,止不住地顫抖。
他不知道為何一眨眼事態就完全變了, 院子裡的刀光劍影如催命的惡鬼, 不知不覺攀附他的全身, 章伏腦海一片空白,窒息感如海浪般,漸漸掩住他的口鼻。
透過木窗微微打開的一條小縫,他依稀可以看清外面廝殺的混亂場面,血腥氣鋪天蓋地涌過來,他四肢發麻, 喘著粗氣往後倒。
倏爾, 一道黑影落下來。
有人臨窗站著, 背對著木窗,衣襟沾了血,這會讓正滴滴答答往下落,他單手提著劍,滿身刑煞氣。
一顆心跳到嗓子眼。
幾乎在瞬間, 章伏大腿一陣發軟,下意識跪下來,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冷汗涔涔而落, 生怕會引來外面的刀劍。
他現在才終於明白。
無論太子死或者不死, 自己都註定活不了命;太子死了, 他要麼成為太子侍從的劍下亡魂, 要麼被推出去當替死鬼;太子不死,那他就更沒可能活下去。
恍恍惚惚間,他聽見外面人的交談,陰冷的聲音像毒蛇,吐著猩紅的信子直勾勾盯著他。
「屋裡似乎有個人。」
「先把這些走狗砍了,再去搜屋。」
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
章伏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他緊緊攥起拳頭,冷汗止不住地流。
不成,他不能死。
他得活下去,完完全全地活下去。
他寒窗苦讀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出頭,他不能就這麼死了。他還沒有封侯拜相,還沒有把林晴山踩在腳底下,還沒有讓從前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價。
他不能死。
他得活著。
章伏俯身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胸膛劇烈起伏,豆大的汗珠順著側臉滑下來,眼裡划過一絲幽光。
他僵硬轉過頭,看著木床邊懶懶倚著的年輕人,舒了一口氣,章伏咽了咽唾沫,趁著外面的人不注意,悄悄把木窗的最後一條小縫也封上。
章伏站起來,撈起寬大的袖擺擦了擦額頭上滾落下來的汗珠,又把濕漉漉的手往衣衫上抹了抹,才抬腳慢慢走到木床邊。
年輕人坐在木床邊,手裡握著卷木製拓印,大抵是白晝時日光太過耀眼,徐敬山雙眸上又覆了素白絲綢長帶。
蔥白修長的指節搭在拓印上,細細摩梭,琴師的手漂亮得過分,映著床邊半明半暗的燭火,仿佛能看出那雙手上佳的骨相。
聽到漸近的腳步聲,徐敬山微微抬頭,透過素白長帶,章伏仿佛可以隱隱約約窺見長帶下失神的雙眸。
章伏壓制住內心的驚懼,擠出一抹笑,放低嗓音,輕聲說:「徐公子,你在這兒一動不動待了一夜,也不悶得慌。」
徐敬山舉起手上的鎖鏈,清顴瘦白的手腕上,紫紅傷痕寬寬一道,顯得格外可怖嚇人,他笑笑,嗓音溫溫柔柔的:「章大人許是忘記了,我並沒有出去的機會。」
章伏將將滾出舌尖的話停滯住了,半晌才訕訕一笑:「昨個兒晚上的事兒是大事兒,上頭很看重,我不是怕你什麼都不懂,壞了貴人們的計策嗎,我也是想回護你。」
「你還年輕,是個好苗子。」章伏假惺惺道,「你且細想,你眼前擺了條平步青雲的路,若是因為你自個兒不懂規矩,白白讓機會溜走了,說不準還得賠上自己的命,豈不是很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