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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小貓兒哼哼唧唧:「你怎麼知道往往會喜歡呀。」

    少年人又笑:「那煩請姑娘幫我問問她。」

    「哎呀——」

    「她說要先瞧一瞧。」

    小貓兒的嗓音溫溫軟軟的,像塊兒甜甜的綿白糖,此時眉眼彎著使壞,小爪子貼在鶴聲脖頸上,輕輕撓了撓。

    少年人有些無可奈何:「往往。」

    「我不是往往,我只能幫你傳話呀。」小姑娘提醒他,「你想同她說什麼。」

    鶴聲啞然失笑:「我想同她說,抬頭。」

    「好姑娘,讓往往抬頭。」

    秦晚妝抬起小腦袋。

    滿坡的山茶。

    山茶叢次第而生,沿著山坡向上蔓延,一簇又一簇,密密匝匝覆蓋土壤,山茶花灼灼盛放,被月光襯得熠熠生輝,風一起便順風招搖,像綿延不絕的山火,熾熱又滾燙。

    少年人把小貓兒放下來,笑吟吟的,清澈乾淨的聲音落在茶花叢間:「往往瞧見了嗎?她喜歡嗎?」

    他慣來知道小姑娘愛山茶。

    從前流亡時,每到一處,便畫下當地獨有的茶花花種,預備等日後回京師時,同他的小小姑娘好好吹噓一番他太子哥哥的功績。

    若真有那時,他就能瞧見小姑娘仰慕的眸光,這隻小貓兒說不準又會抱怨深宅無趣,抱怨他不帶著自個兒,那時,他也只好哄一哄這嬌貴的小東西,然後抱著她,慢慢同她說些流亡路上的驚險故事。

    只可惜作畫的宣紙積了滿滿一匣,被他帶回京師,鎖在東宮的密閣里,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他的小小姑娘自然也瞧不見。

    因為她死啦。

    死在寂靜無聲的長夜,死在池水裡。

    鶴聲後來方悟出個道理,這世上諸事都有些難以言說的隱秘牽連,就像那時的東宮裡沒有茶花,他自然再也找不見他的小小姑娘。

    「沙——」

    風穿過茶花叢,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瞧見啦——」

    「她很喜歡。」小貓兒眸子晶亮晶亮的,這會兒又想往茶花叢里鑽,蹦蹦跳跳的,低頭聞一聞茶花的清香,又拿小臉兒去貼一貼,笑得眉眼彎彎。

    「她特別喜歡——」

    小貓兒重重點頭。

    小姑娘站在茶花叢邊,欣喜雀躍,忍不住又要去蹭,鶴聲安安靜靜立在遠處,一動不動瞧著她,忽然開始笑,笑著笑著又低頭,眼角劃下一滴清淚。

    他同自己說。

    從前東宮不養山茶,他的小小姑娘不要他是很正常的事,現在,他種下一山的茶花送給秦往往,秦往往就能多瞧一瞧他了吧。

    第39章 明燈

    月光如流水。

    小貓兒低著頭, 這會兒倒是安靜下來,認真細緻地瞧著眼前的茶花叢,趁著漂亮哥哥不注意, 悄悄把臉貼上去蹭一蹭,夜間的露水沾濕長睫, 小貓兒眨了眨眼睛, 眉舒眼笑。

    那麼、那麼好看呀。

    小貓兒用指尖戳戳茶花瓣, 心裡好像塞滿了甜滋滋的綿白糖,這會兒劈里啪啦炸開,炸得小姑娘暈暈乎乎。

    這是她的山茶花呢。

    滿山的茶花都是她的!

    漂亮哥哥送給她的!

    秦晚妝從前看話本時,總能瞧見有些人闖進金光閃閃、滿是金銀的山洞,然後就樂不思蜀,躺在金山銀山上不願意出來, 之後便會被設下陷阱的美人兒妖怪吃掉。

    從前的小姑娘很瞧不起這些人。

    笨死啦, 天下哪會掉餡餅呀。

    這些人一點都不正派, 是很貪心很貪心的壞人!

    她覺得,若是讓自己進山洞,一定什麼都不瞧,直接把美人妖怪抓去見官,為民除害, 當個端端正正的俠女。

    然而此刻。

    皓月千里,山茶似火燒。

    秦小貓兒的心突然就化了。

    她乍然明白了那些人的心情,但她覺得自己要更過分一些,她非但想去山茶叢里打個滾兒, 還想去拉著美人妖怪和她一起打滾兒。

    哎呀——

    這樣不行呀——

    秦小貓兒在心底悄悄唾棄自己。

    她總是髒兮兮的, 自然可以去茶花叢里打滾兒, 可是漂亮哥哥是個很乾淨的孩子呀, 她可不能帶壞他。

    否則,若是讓漂亮哥哥知道她也同那些進山洞的人一樣,她該怎麼辦呀;若是漂亮哥哥不歡喜她了,她該怎麼辦呀。

    她、她還沒有娶到漂亮哥哥呢,她得繼續裝作乖乖巧巧的小孩兒,把漂亮哥哥完完全全騙進秦府才行吶。

    「往往。」

    少年人循著月光走過來,嗓音清澈明淨。

    秦晚妝想得正出神,陡然聽見漂亮哥哥開口,心頭漏了一拍,耳尖紅紅,蹭地竄入茶花叢里。

    這隻臉皮薄的小東西一害羞就要躲起來,自個兒一個人悄悄地開心,又忍不住想去瞧瞧她的漂亮哥哥,自以為十分隱秘地探出小腦袋,又快速往回蹭。

    哎呀——

    她的漂亮哥哥怎麼這樣漂亮呀。

    少年人站在月光下,絳紅色鄒紗長衣垂地,沾了些泥點兒,卻絲毫不損端艷,他瞧著山茶叢後的小貓兒,眸光認真又赤忱,笑得清清潤潤的,如初消融的雪水般乾淨溫和。

    「往往。」他又輕聲喚。

    「往往、往往是誰呀。」秦晚妝眨了眨眼睛,又想使壞,眸子晶晶亮亮的,又悄悄往裡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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