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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先生。」梅庭自園門進來,對著林岱岫垂首而拜,「學生來晚了,先生恕罪。」
林岱岫懶懶散散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莞爾,「你爹娘竟肯放你來此。」
秦府設宴為秦晚妝選親,來的人大多是些無權無勢的布衣,或是出身商賈,為謀秦府的萬貫家私而來;或是出生清貧,想借秦家的風尋摸一條通天坦途。
湘王府雖不濟,卻也稱得上是個宗室王親,尋常的高門子弟瘋了才會冒著得罪湘王府的風險來此。
梅庭出自京師名門,實打實稱得上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貴公子,便是仰著祖上的榮膺,也足夠在朝廷謀得一官半職。
他卻沉下心安心科舉,前些年隱姓埋名進雲觀書院求學,功課勤勉,儒雅斯文,堪稱君子典範。
梅庭笑容清朗,「先生待我恩重如山,學生願為先生排憂解難。」
「學生願娶秦小姐,若能得願,日後定待秦小姐如親妹對待,待過了風口,任憑秦小姐去留;家父家母性情開明,也定待秦小姐如親女疼愛,先生盡可放心。」
林岱岫淡笑頷首,「阿庭有心了,入座罷。」
他又剪去一攏過密的花枝,神情淡淡。
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有人的臉色不大好看,看梅庭的目光都帶著點敵意,梅庭一一含笑回應,似乎並不在意。
另一邊,秦湫帶著秦晚妝上了重樓。
秦晚妝小小一隻,踩著腳凳才能扒到闌干,此時睜著水盈盈的眼睛看著秦湫,有些疑惑,嗓音綿軟,「阿兄,為何要來這兒啊。」
秦湫揉了揉她絨絨的小腦袋,「瞧見下面那幾個哥哥了嗎?往往從裡面挑個喜歡的出來。」
秦晚妝迷糊了。
她明明只喜歡漂亮哥哥呀。
漂亮哥哥都不在,教她如何挑呀。
秦晚妝伸出小爪子拍拍阿兄的臉,覺得阿兄是個不聰明的大人,「可是漂亮哥哥不在裡面吶。」
秦湫淡笑,「只許從裡面挑。」
沒等這小東西的回答,秦湫吩咐西橋留下看著她,拂衣下了木階。
秦晚妝呼了一口氣,從腳凳上跳下來,兀自找個角落坐下了,雙手捧著下巴,頗有些發愁的樣子。
「西橋呀。」她嬌聲嬌氣的。
西橋站在邊上,聽見這祖宗開始氣呼呼地抱怨,「阿兄是不是傻了啊,我都同他說過了,我喜歡漂亮哥哥,他還要我挑別人……」
半頃,秦晚妝一錘定音:「不大聰明。」
西橋賠著笑:「小姐且耐心挑一挑,東家定然有東家的道理。」
秦晚妝看著西橋,輕哼一聲。
忘了西橋哥只會為阿兄說話了。
小手緊握成拳去錘闌干,她又怕疼,因而錘得並不重,瓷白的小手泛了點淡淡的淺紅,秦晚妝輕輕吹了吹。
哎呀,氣死啦。
*
秦湫進了院落,隨意往廊下掃了一眼。
梅庭起身,「秦長公子。」
秦湫靜靜端詳了他一會兒,淡笑頷首,「梅公子。」
目光輕輕掃過林岱岫,清冷的眸子映著清光,似乎在問:梅老家的公子為何會來這兒。
林岱岫撂了鉸刀,細眉輕揚,似乎很得意,拿著花枝指了指梅庭,「我的學生。」
秦湫冷冷睨了他一眼。
他現下知道秦往往那個混帳性子是誰養出來的了。
其他人見梅庭動作了,也紛紛起身,「秦家主。」
……
青林落葉,晝光細碎,清朗如許。
秦湫坐在上首,端著茶盞輕抿了口,靜靜聽著桌邊人的話,林岱岫坐在邊上,垂首低眉,拿著束花枝不知在做些什麼。
開口的少年人顯然有些緊張,「秦家主,先生,我比不得梅公子家世深厚,也不如他有才華。」
「只是,我同秦小姐見過的,前些年賑災,秦小姐誤入粥棚,見我被排擠分不到糧食,就給我添了一碗粥,若是沒有她,我早就橫死街頭了,我、我感激她,我定會待秦小姐好的……」
這人的耳尖紅紅,面容十分清秀,生得唇紅齒白,衣裳漿洗得發白,邊角處還打著補丁,身姿卻挺拔。
秦湫笑了笑,「奚公子,我聽說過你,三月前你在城西破廟裡救下了兩個幼童,晴山先前同我提起過。」
林岱岫,字晴山。
林岱岫從花枝里抬起頭看了秦湫一眼。
奚越有些不好意思,「舉手之勞,無論何人見到那種事都會出手施救。越惶恐,竟然能被先生提起。」
梅庭轉了轉茶盞,饒有意趣地看著奚越。
有人緊盯著奚越,抿了抿唇。
今日來此者,有多少能捨得秦家的潑天富貴,秦家豪奢,在外聽是一回事,進來親眼瞧見又是一回事。
秦家這些婢女小廝的衣裳都比外面平常商賈家的老爺夫人好,更別說隨處可見的異樹奇珍,價值連城的玉璧擺飾……
再者,秦府西席可是林岱岫,三元榜首,天子門生。
若是能得他指點,科舉又算得了什麼難關。
與這些相比,得罪湘王府,再娶一個沒什麼大用的漂亮擺飾,似乎是十分微不足道的事。
有人站起來,「秦家主……」
「秦長公子,少師大人。」清清冷冷的嗓音落在院落里。
林岱岫從花枝里抬起頭,細細端詳了會兒,才掀起眼皮子看向來人,眉眼輕輕彎了彎,似乎瞧見了什麼稀奇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