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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就是我們上元時見著的那個哥哥呀。」秦晚妝的聲音綿綿軟軟的,她舉起自己的小爪子,炫耀地晃了晃,「漂亮哥哥可好了,還會給我編草環呢。」
燭火昏黃,青鳥翠羽微微晃動,尾間流轉著柔暖的光影。小姑娘的手腕被襯得愈發白淨,半點瑕疵都無,好似一塊精美的瓷器。
她歷來是個乖巧的好孩子,此時坐在秦湫懷裡,小指勾著兄長的烏髮,眼裡盛著滿滿的純稚與天真。
她就像是拿天上煙雲供養出來的小姑娘,早在出生時就被安放在明淨矜雅的高閣里,沒見過半點人間的風雨。
秦湫記起上元節彈箜篌的樂師,辨不清什麼神色,輕輕捏了捏小姑娘的耳尖,他不想同這小白眼狼聊她的漂亮哥哥,輕斥,「區區一個草環便把你哄走了,哪家的姑娘想你這樣沒出息。」
秦晚妝不服氣,她覺得阿兄是個十分無理取鬧的大人,氣呼呼反駁,「漂亮哥哥是好人,我才喜歡他的呢,阿兄心裡便只有草環嗎?」
秦湫懶得搭理這隻沒良心的小東西,等著秦晚妝的藥煎好,端著藥碗慢慢餵到小姑娘嘴裡。
「我不要喝,如今的藥越來越苦了。」
秦晚妝氣得去撓秦湫的肩,小貓兒踩爪子一樣,力道軟綿綿的,嗓音卻很委屈,「你不願意理我,就拿藥來毒害我,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壞阿兄,你就是想欺負我,我也不要理你了。」
秦湫垂眸看著她。
小姑娘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氣勢不足,又惡狠狠地補了句,「你、你且等我長大罷,待我長大,我也要給你灌許多苦藥。」
「還、還不給你蜜餞吃!」
她扭過小腦袋,留給秦湫一個氣呼呼的後腦勺。
秦湫這才發現忘了給小孩兒餵蜜餞了,從身邊的碟子裡隨手撿了些,一顆一顆餵到小姑娘嘴裡。
他的神色卻很疏淡,說出來的話也清冷如斯,「我竟不知,姑娘還有這樣的志向。你可一定得快快長大,我等著你給我餵苦藥喝。」
秦湫把小姑娘拎下來,取了錦帕將手指細細擦拭乾淨,淡淡吩咐,「帶小姐回去就寢。」
夜色如水,燭火昏黃。
林岱岫望了望小姑娘的背影,指尖拈著棋子,卻任由它們「啪嗒——」落到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撿起,棋子又落下。
閒閒散散的,看著百無聊賴。
棋子滾到地上,林岱岫懶懶俯身,絳紅色長袍垂到地上,清瘦的指節搭上瑩白的棋子,他帶笑開口,「你同一個小傢伙生什麼氣。她喜歡樂師,總好過喜歡湘王世子。」
他似乎並不在意秦湫搭不搭理他,自顧自又道:「既然那祖宗喜歡樂師,買進府里陪她便罷了。小姑娘的興趣慣來變化無常,興許過段時間就厭倦了。」
秦湫有些煩悶,「養出個混帳東西。」
林岱岫笑笑,慢條斯理道:「你若是不願她同旁人接觸,關起來就是了。」
秦湫冷冷睨他一眼,林岱岫隨手把棋盤打亂,又笑,「你瞧,你又心疼了。阿湫,你的心腸總是這樣軟。若我是你,便不會讓她瞧見府外的風景。」
*
木窗上擺著山茶,春風下像燒起的火焰。
自打她上次戴山茶出門後,每個清晨都會在木窗邊發現一朵新鮮的、品相上佳的山茶花。
雲州人人都知道秦家小姐愛山茶,從前也有人在她的必經之道上送她些稀奇古怪的品種,但那些人所求皆是黃白玉珍,鮮少有這樣不留名的好心人。
秦晚妝的小腦袋想不明白這種事,索性也不再想。
她撿起茶花往邊上遞,想讓稻玉給她梳發,卻發現稻玉站在一邊,俯身朝來人福禮。
「東家。」稻玉問安道。
秦湫淡淡應了聲,接過小姑娘手中的山茶花,微涼的指尖觸上殷紅的山茶花瓣,那雙修長素淨的手顯得愈發清白,「下去罷。」
嗓音清冷,這是在同稻玉說話。
秦湫披著件晴山色繁錦長袍,行姿疏淡,長身鶴立,他站在小姑娘身後,取了木梳幫秦晚妝梳發,清瘦的指節穿過烏髮,如冰絲冷玉般。
秦晚妝乖乖巧巧地坐著,仰頭看秦湫,有些擔心,「阿兄,你快些,我要出門啦。「
她之前同漂亮哥哥約定過,今日要同去西鄰山踏青呢。
秦湫輕斥,「混帳東西,白養你這麼些年。」
秦湫自海外回來後,便不再拘著她,小姑娘膽子也愈發大,回身抱住兄長,像塊軟酥糕一樣貼著兄長的錦袍,乖乖叫阿兄。
秦湫不理她,給小姑娘梳好發,又餵她喝了藥,拈著小甜果兒餵她。
苦藥入喉,小爪子撓撓桌案,她有些不高興,她嚼著甜果,覺得阿兄是個十分不講道理的大人,她已經許久沒有發病了,她的病分明已經好了。
小姑娘的聲音綿綿軟軟的,聽起來有些委屈,「我的病已經好了呀,為何還要喝藥。」
她尤覺不夠,想證明給兄長看,還跳下來轉了一圈兒,水藍灑金裙擺在陽光下似有清光流轉,她不知道瞧見什麼,又低下頭停了會兒,輕輕拍了拍襦裙邊角的金粉。
秦湫垂眸看著小姑娘,這只不堅定的小東西似乎又被金粉吸引了注意,舉著小手在陽光下細瞧,眸子裡閃著光亮。
他輕輕把小姑娘拎起來,「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