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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22:01 作者: 假山南
「倒了。」她有恃無恐,指指院內開得正盛的山茶,細聲細語地商量,「林哥哥,你想讓我喝藥嗎?」
林岱岫靜靜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
「那你得放我出去,而且不能告訴阿兄。」秦晚妝扯住他的袍角,貓貓仰臉,是料定自己會得逞的小模樣。
林岱岫眉眼彎著,溫煦誇讚:「好姑娘。」
「你默認啦。」秦晚妝拎著食盒跑出去,腳步歡快,「西橋哥你也不許告密。」
秦湫特意把西橋留在府里照顧秦晚妝,西橋被陡然而生的變故驚得呆愣,看向林岱岫:「先生......」
林岱岫收回目光,辨不清什麼神色,旋即坐下來,並不打算阻止,只是輕聲吩咐:「你去跟著。」
秦湫常年在外奔波忙碌,秦府許多事都是林岱岫打理,他在秦府的地位尊崇,秦晚妝拿著雞毛當令箭,暢通無阻地出了府,西橋撐著傘在旁邊跟著,苦哈哈道:「小姐,您病還沒好,咱們先回府吧。」
「若是東家怪罪下來......」
秦晚妝特意選了小道,在巷間穿來穿去,食指豎在唇間,像達成什麼秘密交易一樣,小聲說:「我們悄悄的,阿兄不會發現的。」
西橋苦笑。
府里的事哪裡逃得過東家的耳目。也就是東家今日離開雲州,若是往日,估計這祖宗連門都出不去。
秦晚妝早便問清楚了,她走出來的那條巷子盡頭是錦屏樓後院,最前方就是浩浩湯湯的洗梧江水,秦晚妝提著食盒一路走到錦屏樓。
雨聲淅瀝,往日繁華熱鬧的樓宇此時大門緊閉,青綠的飄帶順風飄到江面上空,若隱若現,只瞧得見幾分蒼翠的剪影,水面蒸騰起蒼茫的霧氣。
西橋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撐傘,喜笑顏開,強壓喜悅故作惆悵,「這可真不巧,不如咱們先回去,小姐若是想見什麼人儘管吩咐奴,奴明日把他請到府里。」
秦晚妝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西橋哥你別說話,我不想理你。」
西橋訕訕笑了笑。
秦晚妝在雨幕里站著,四處觀察,試圖找到進去的法子,心沉了沉,難過地嘆口氣,愈覺道阻且長。
樓上。
木窗打開,章林爛泥一樣癱在細錦地毯上,兩瓣小鬍子抖抖,死魚一樣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悔,他就不該鑽進錢眼兒里,看見個好看的就擄來賣出去,現下招了閻王,他再多的身家都成了雲煙,小命兒被樓頂那位爺緊緊攥在手裡,他成日擔驚受怕,有時摸摸脖子上的腦袋,心尖兒就一陣顫慄。
自打前兩日那位爺從後院出來,就一個人待在樓頂不曉得在鼓搗些什麼,他也不敢問,每日端茶送水,生怕半點兒伺候得不好就得腦袋落地。
遙想曾經,誰不知道他章林。他可是檐繁街最大的爺,什麼時候做過這種粗糙累活兒?
章林追憶往昔,唏噓長嘆,臨窗遠眺,突然見著門口站著個冰堆雪砌的小姑娘,心思又活絡起來,老鼠眼眯著,小鬍子一抖一抖。
「老爺?」小廝看著他突然笑起來,不明所以。
章林捋了捋鬍鬚,眼裡精光一閃,拍拍小廝的肩:「咱們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可就看現在了。」
*
「這兒關著門,小姐要找的人說不準已經歇了。」西橋苦口婆心,「咱們等天晴同東家一起來。」
秦晚妝哼一聲,繞著錦屏樓跑,西橋在後面追她,小姑娘貓兒一樣瞎竄,哼哼唧唧地抱怨:「你莫騙我,等阿兄回來我可就出不來了。」
西橋才哄不住她,她可是最冰雪聰明的小孩兒。
他們繞進小巷裡,雨滴又緊又急,西橋跟在旁邊,只覺得心跟二月的雨一樣,嘩啦啦地下,一陣一陣冰涼。
秦晚妝的裙擺被打濕了,此時也有些泄氣。
章林攜著小廝出來,肥肥的身子占了大半的紙傘,他正站在側院門口,看見巷子裡徘徊的小姑娘,笑眯眯的,看向西橋自來熟指責道:「怎麼趕著這天兒出來了,小姑娘身子差,最該好好將養著,著涼了該如何是好?」
西橋有冤叫不出,苦著臉,又聽章林說:「進來避避雨吧。」
秦晚妝眼睛一亮:「這是錦屏樓嗎?我要找漂亮哥哥,你知道漂亮哥哥在哪兒嗎?」
章林笑得和藹:「這是錦屏樓,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小姐要找的人。先進來避雨吧,慢慢找。」
秦晚妝蹦蹦跳跳進去了,西橋心道讓這小病秧子待在雨里也不是個道理,撐著傘跟上去,躬身同章林道謝。
雖然陰雨,錦屏樓內卻也自然亮堂,光線順著鏤空中庭打進來,秦晚妝被帶到一處雅間,小廝沏了茶,秦晚妝抱著茶盞暖手,左看看又看看,抬頭問:「方才的伯伯呢?」
小廝眼見著小姑娘抿了茶水,扯著笑:「老爺另有要事。」
木窗邊紗幔飄飄。
秦晚妝單手撐著案幾,下巴擱在小拳上,腦袋一點一點的,她有些睏倦了,雅間內點了安神香一類的香料,她揉了揉眼,扯扯西橋的袖子:「我困了......」
西橋卻僵硬不動,目光落在小廝身上,指尖從腰間布帶里勾出一隻木製機關雀,安慰地拍拍秦晚妝的後背:「小姐先睡會兒,奴去幫您找人,等您醒來,人約莫就找到了。」
秦晚妝小雞啄米點頭,用小手拍拍食盒,頗有些不放心地囑託:「記得讓漂亮哥哥吃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