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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五回 我不怨您

2023-09-25 16:15:25 作者: 瑾瑜
    ,

    韓征卻在心裡思忖起除了金吾衛,宮裡的幾千太監宮女又該如何排查來。

    那金吾衛的內奸總不能光明正大出入雜耍班子的人候場待命的地方,能出入的只能是太監,當然,也有可能是宮女喬裝成的太監,才能在那樣緊要的關頭,還敢與金吾衛的內奸偷偷會面,兩邊傳話。

    可惜當時那丫頭只聽見了一個聲音,不然還能多一條線索。

    不過就算只聽見了一個聲音,也足夠了,東廠要揪出那與金吾衛內奸勾結之人,一樣不是難事!

    倒是對方竟然不知不覺潛伏進了這麼多人在宮裡,還如此膽大妄為,實在不可小覷,這次一定要斬草除根……

    韓征忙打住思緒,見蕭琅還不走,只當他是捨不得與施清如分開,心裡很是矛盾,既不高興蕭琅的司馬昭之心,又恨自己黏黏糊糊,這難道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嗎?

    可那丫頭也明白告訴了常太醫,她對蕭琅沒意思,壓根兒沒想過要嫁給他……韓征因說道:「蕭大人,你還有事,就先去忙吧,安排好了,還要回席,以防皇上隨時傳召。」

    隆慶帝對蕭琅這個最親的外甥當然也最看重,只蕭琅卻不是個喜歡往御前湊的性子,所以今兒風頭反倒及不上平親王世子與安親王世子,但他也不可能一直離席,誰知道隆慶帝什麼時候便會點到他呢?

    蕭琅卻是道:「我還是等小杜公公回來向韓廠臣復了命,確定已經把人都拿下了,再忙自己的去也不遲,畢竟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旁的都可以稍微緩緩,不然委實不能安心。」

    自然,也有他捨不得與施清如就此分開,不想她與韓征獨處的原因在,尤其在他才摟了她兩次纖腰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心意分明又濃烈了幾分。

    這話光明正大,韓征無從駁起,只得看向施清如,道:「倒是沒想到,施太醫竟然聽得懂客家方言。」

    這丫頭還有多少技能本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好像每次都在他以為她已足夠好、足夠能幹了之時,馬上又能發現她身上更多的驚喜,叫人如何……放得下?

    施清如見他和蕭琅都一副不動如山,胸有成竹的樣子,本來還有些緊張的,漸漸也安定了下來,道:「回督主,下官只聽得懂少許而已,也是湊巧了,之前那人說的下官都能聽懂,要是他再說得快些,多些,下官就未必能聽懂了。」

    韓征點點頭,「能聽得懂關鍵的,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便足夠了,那你先回席吧,後邊兒的事不必你操心了。」

    施清如的心思與蕭琅一樣,不第一時間知道雜耍班子的人都已被順利拿下了,委實不能安心,這種時候,雖然殘酷,不符合她的本心,她也得說,真的是寧可錯殺一百,也決不能放過一個。

    不然真任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死的人就不止是錯殺的那九十九個,真正要血流成河了!

    她於是小聲道:「下官也想等小杜公公回來後,再離開。」

    韓征無法,只得道:「那你就等到小杜子回來後,再回席吧……對了,你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般隱蔽的地方?那兩個細作沒有看到你吧?」

    她穿的是太醫的官服,太醫院的女太醫又只有她一個,若細作歹人看見了她,想要查知她是誰,再對她不利,簡直易如反掌。

    施清如見問,便把自己去精舍更衣,走錯了出口,但門已被人從裡面反鎖了,她只能繞道回去之事大略說了一遍,「……如今想來,那門為什麼會被無緣無故的反鎖了?肯定有蹊蹺,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她之前有多懊惱自己走錯了出口,有多腹誹那反鎖門之人,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後,就有多感激與慶幸當中的陰差陽錯。

    韓征眉頭又皺了起來,看向蕭琅,「那蕭大人又是如何那麼巧,出現在那裡的?」

    蕭琅沉默片刻,方迎上韓征的目光道:「自然是有原因的,韓廠臣應當很明白才對。」

    他自然是尾隨施清如去的,丹陽郡主雖去敬太后酒了,卻事先便交代好了百香,一定要照顧好施清如,她若離了席,更要立時傳話兒給男席的她大哥,告知他施清如的去向。

    所以蕭琅才會剛好那麼巧出現,還抱著施清如躍到了樹上去。

    到底在宮裡這麼多年,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也大半是憑的自己的真本事,只有小半才是憑的出身,蕭琅對危險的感知早也近乎本能了,一看當時那個情形,便知道不對勁,第一反應便是先護著施清如絕對隱蔽起來,哪怕事後極有可能是他弄錯了,也比任她冒險暴露的好。

    韓征見蕭琅目光不躲不閃,彼此都是聰明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片刻方道:「本督明白了。但蕭大人最好先把自家的麻煩篤定解決好了,確保自己能拿出最大的誠意了,再付諸於實際的行動也不遲,若是想打兩情相悅、木已成舟、自願退讓之類的主意,那就真是打錯了主意,本督第一個便不會同意,蕭大人還是三思的好。」

    他雖覺得他還算個不錯的夫婿人選,連他有個驕橫跋扈的母親這一點都忍了,一切的基礎卻是那丫頭也對他有意,心甘情願跟他。

    而且必須是正室,不是什麼『只名分上差一點,其他方面絕不會委屈了她』之類的空頭許諾,第一步退了,以後便只能一步一步退到底了,否則他幹嘛委屈那丫頭,他又不是為她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再找不到更好的了,他又不是養不起她一輩子了!

    韓征只差把話說明了,蕭琅豈能不明白他的未盡之意,正色道:「這一點韓廠臣大可放心,我從來沒有那些個投機取巧的念頭,我定會拿出自己最大的誠意來,您的擔心,純屬多餘。」

    二人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終於漸漸聽明白了二人在說什麼的施清如,在一旁也早已是怒火中燒。

    當著她這個當事人的面兒,就這樣旁若無人的談論她,談論她的將來與歸宿,談論她的一輩子,以為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麼?

    還是當她只是一個物品,只消他們決定了她該被擺在哪裡是最好、最合適的,她就該被擺在那裡了?

    至於她自己的意思,根本就無關緊要,他們甚至覺得連象徵性問她一句都沒有必要,——還真是當慣了上位者,生殺予奪,定人命運都習慣成本能了呢!

    不怪那日丹陽郡主會忽然問她想沒想過自己的將來和終生,不怪督主會忽然讓師父探她的口風,問她覺得蕭大人怎麼樣。

    還說什麼蕭大人對她有意,原來蕭大人可能的確對她有那麼一兩分心思,督主是自己察覺到的也好,是蕭大人告訴他的也好,總之就是他也知道了,並且與蕭大人還達成了某種默契,一個在滿足了某些條件的情況下,願意轉讓,一個則願意接收,所以才會讓師父那樣問她?!

    可真是對她好、為她著想呢。

    她該感激涕零、受寵若驚的立馬接受,才能不辜負兩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這般為她勞心勞神吧?!

    施清如聽見自己平靜的開了口,心裡對自己竟然能這般平靜還有一瞬間的詫異,「督主,蕭大人,真是讓您二位為下官一個小小的太醫費心了,下官簡直受寵若驚,受之有愧。尤其督主,您那般忙,堪稱日理萬機都不為過,為此是有家都不能回,卻還要為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勞心勞力,心裡勢必早就不耐至極了吧?偏下官的亡母又曾對您有過所謂的『一飯之恩』,讓您縱早已對下官不耐至極,也只能強忍著,可真是難為您了。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您不耐煩我,容不下我了,只管把我退回施家去即可,從此是生是死,都再不與您相干了,又何必還要給自己白添麻煩呢?」

    說完,見韓征剛才聽見可能有刺客混進了宮裡,意圖行刺,都沒明顯變化的臉色瞬間肉眼可見的難看至極,心裡閃過一抹伴隨著尖銳疼痛而來的暢快。

    勾唇繼續道:「當然,若督主實在不願將我退回施家,定要將我推給旁人,譬如蕭大人,我也只能聽從。誰讓我生來卑微,在您二位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裡,壓根兒就不能算一個人,只能算一件物品呢,當主人的要把一件物品挪個地方,或是轉送他人前,幾時需要問過物品的意見了?不是想送想扔,都是自己的事嗎!」

    這話不但說得韓征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心裡也越發的鈍痛,懊惱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琅的臉色亦是難看至極,沉聲道:「施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韓廠臣和我對你都是……」

    想說他和韓征對她都是真心的,讓她不要妄自菲薄,說這些傷人傷己的氣話,——哪怕韓征是情敵,這種時候,蕭琅也做不出為了拔高自己,就貶低他的行徑來。

    卻是話才起了個頭,小杜子便小跑著回來了,「乾爹、蕭大人,雜耍班子的人已經全部拿下,歌舞司的也準備好,待戲班子的馬上領賞退場,便要入場了。那雜耍班子的人聽說不能到御前表演了,很是激動,與我們的人一直歪纏,就有一個太監趁此期間,想要混出去,被我們的人當場拿下了,可見雜耍班子是真的有問題,幸好讓施姑娘提前識破了!」

    說到最後,一臉的如釋重負。

    韓征與蕭琅聽得迫在眉睫的危機得以解除,也是雙雙鬆了一口氣。

    韓征便吩咐小杜子,「立刻審那被拿下的太監,留一口氣就行了,切記不要讓他有機會自盡。」

    小杜子笑道:「柳哥已經吩咐下去了,乾爹只管放心……喲,施姑娘背上怎麼這麼多樹葉,都是怎麼弄的呢?我替您拿下來吧?」

    施清如笑起來,「我背上真很多樹葉呢?那肯定是之前蕭大人抱我飛到樹上去時弄的,等他抱我下來後,我們急著趕過來找督主稟報,都顧不上注意這些……既然如此,就請蕭大人替我都拿下來吧,反正您抱也抱過了,督主更是已要將我送給您了,也不用避諱什麼了,是吧,督主?」

    韓征讓她笑中帶淚的問得心裡已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言語如刀」。

    他想說他不是將她送給了蕭琅,他真的只是想給她尋一個好的夫婿,好的歸宿,他絕不會委屈了她……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事實的確如此,他在沒徵求過她意見的情況下,已經試圖在將她推給別的男人,不論他怎麼加以言語的美化,帶上多少附加的條件,事實的本質的確如此!

    再想到蕭琅之前竟然抱了她,心裡又忍不住火冒三丈,八字還沒一撇呢,蕭琅憑什麼抱她,誰允許的他抱?他好歹等到八字有了一撇後,再抱也不遲啊!

    別給他扯什麼事急從權,他就不信當時沒有其他法子了。

    簡直就是個登徒子,他出局了,從今日起,從此刻起,再沒有資格了!

    小杜子簡直快要傻了。

    他不過就離開了一小會兒而已,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施姑娘竟然說什麼蕭大人『抱也抱過了』,乾爹還已要將她送給蕭大人了,——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迎上施清如通紅的淚眼,強笑著說道:「姑娘,您這是開、開什麼玩笑呢,這玩笑可開不得……還是我替您拿下來吧,蕭大人,您且先忙您自個兒的去吧,奴才求您了,先離開這裡吧……」

    蕭琅看向了施清如,認真道:「施姑娘,我知道你心裡現在很激動,誤解了韓廠臣,也誤解了我,但請你千萬相信,我對你,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從沒想過要讓你有任何的委曲求全。且等這兩日我忙過了,你心裡也平靜了下來,我再尋你細說吧,那我就先告辭了。韓廠臣,回見。」

    說完轉身大步自去了。

    心裡雖有些酸澀,卻並不氣餒,更沒打算就此放棄。

    事實雖證明了施姑娘對韓征的確比他原本以為的更在乎,更真心,可那又怎麼樣?

    她跟韓征註定是沒有未來的,那韓征但凡對她也有那麼幾分真心,便不會任由她泥足深陷下去,那他只要精誠所至,總有金石為開那一日的,他願意等,也自信一定能等到那一日!

    小杜子見蕭琅走了,方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一眼韓征,又看一眼施清如,賠笑小聲道:「乾爹,您和姑娘有什麼誤會,現在也沒有外人了,就面對面說清楚多好啊,這牙齒和嘴唇再要好,也還有磕著碰著的時候不是?自家人,說開了就好了嘛……兒子去一邊兒給您和姑娘看著啊。」

    說完貓著腰便要退到一邊兒去。

    「等一下!」施清如卻出聲叫住了他,「小杜子,你不用避開,我要說的話,並沒有什麼是你不能聽的,我也只說幾句話,要不了多少時間,說完了我就走。」

    輕笑一聲,轉向了韓征,道:「督主,您放心,您對我恩重如山,無論要讓我去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絕無半句二話。您不就是要將我推給蕭大人嗎?我去就是了,只要您能高興,別說蕭大人這樣的青年才俊乘龍快婿了,就算是個比他差十倍百倍的男人,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如此以後我便再不會給您添任何的麻煩,再不會帶給您任何的困擾與為難了,我是生是死,都不再與您有任何相干。不過我還是會為您祈禱,祈禱老天爺保佑您心想事成,萬事遂意的。下官告退。」

    韓征讓她一席話說得喉嚨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氣都快要喘不上來了。

    她通紅雙眼裡一直被她強忍著,將落未落的淚水,更是直直流到了他的心上,讓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了手想要擁她入懷:「不是你說的這樣,本督、我不是要將你推給誰,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個好的未來與歸宿而已……」

    施清如卻接連後退幾步,把與他的距離拉得更開了。

    這才慘笑道:「什麼叫好的未來與歸宿?我不願意的,就算別人看著再好,在我眼裡也是不好的!我得慶幸,督主並沒有想要利用我拉攏誰,達到什麼目的,或者只是您不屑於這麼做,而只是想找一個人接手我,省得自此我再煩您,但就算如此,您給我找的願意接手我的人,都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只衝這一點,不,我該感激您的,遠不止這一點,還有當初您把我留在了都督府,讓我徹底脫離了施家那個大火坑,又讓我師父收了我為徒,讓我有了一技之長,還有這一年多以來對我其他的種種照顧與庇護……真的是數也數不過來。」

    聲音越發止不住的哽咽了,「所以,我不怨您,真的,一點都不怨您,不但不怨您,還會好好服侍蕭大人,給他燉湯,給他熬粥,給他做鞋子襪子……讓他對我越發的上心,如此將來如果督主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了,我也不至於有心無力,無法報答督主的再造之恩……」

    本是為了刺痛韓徵才說這番話的,卻是越說越心痛,越說越喘不上氣來,到頭來,被刺痛的反倒成了她自己。

    惟有趁著還有一口氣在,轉身落荒而逃了。

    急得韓征拔足便想追她去,卻是未及舉步,小卓子便遠遠找了來:「督主,皇上找您呢。」

    小杜子見小卓子越來越近,忙上前擋住了他,「我乾爹有要事兒呢,你先回去讓沈哥在皇上面前替他老人家周旋一會兒。」

    小卓子賠笑道:「哥,沈少監已經為督主周旋過了,可皇上還是一味的要尋督主,要不讓督主先去面過聖后,再來忙他老人家的要事兒?」

    小杜子聽得心裡直叫苦。

    他乾爹心裡這會兒不定什麼滋味兒,施姑娘方才那些話,連他聽了心裡都跟堵了塊破布似的,說不出的難受,他乾爹心裡那般看重施姑娘,還不定得多難受,偏偏還強敵當前,——話說回來,乾爹到底是要幹嘛,外敵都打上門了,這種時候,他與施姑娘自家人不是該更親密更團結,一致對外嗎?

    他倒好,竟然還要把施姑娘送給蕭大人?!

    這是把施姑娘當什麼了?

    不怪施姑娘氣得都口不擇言了。

    乾爹就繼續作吧,今日蕭大人只是抱了施姑娘,明兒後兒指不定就不只是抱,兩人更得一個飯鍋里吃飯,一張床上睡覺了,到時候就稱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了!

    這次縱然他心再偏,也要偏向施姑娘,站到施姑娘一邊了……

    可他還只能為乾爹儘量再爭取時間去追施姑娘,把誤會給儘快解開了,誰讓他是兒子他是老子呢?

    小杜子一邊想著,一邊與小卓子道:「我乾爹是真有十萬火急之事,你這樣,你設法兒讓其他臣工又給皇上敬酒去,皇上……」

    韓征忽然開口,打斷了小杜子的話:「本督這便回席上去。」

    小杜子忙回頭看他,卻見他除了聲音比往常冷沉以外,面上連絲毫的表情變化都沒有,關鍵他竟然還要回席上去,表情沒變化還能說是養氣功夫到家,要回席上去是什麼意思呢,難道眼下去追施姑娘,不是最要緊的事沒有之一嗎?

    真是活該日日都暗自難過心塞,活該打一輩子的光棍兒!

    小杜子皮笑肉不笑,「那兒子這便服侍乾爹回席去。」

    懶得再說他,也懶得再管他了!

    韓征聽不出喜怒的「嗯」了一聲,大步回了席上去。

    他現在心裡很亂,想來那丫頭也好不到哪裡去,且先彼此冷靜兩日,他再尋她去吧,屆時她已經心平氣和了,他也已把以後他們一起走的路具體該怎麼走想清楚了,他再好好的哄她,與她互訴衷腸也不遲。

    彼時施清如也已回了席上,雖然心情壞到極點,除了眼睛有些紅腫,她面上卻已是看不出多少異樣了。

    這是皇宮,不是師父和她的家,她可以想哭就哭,想叫就叫,她連悲傷難過、自怨自艾一會兒都是奢望,何況她還沒有心疼自己的人了,她不更堅強一點,懦弱和眼淚是要給誰看呢?

    然而丹陽郡主注意力本就全在施清如身上,想知道她離開這麼久,是不是見過她大哥,若是見過了,彼此又說了什麼話兒,她到底對她大哥是不是也有好感……滿心都是疑問與期待,所以自施清如回來,眼睛就沒離開過她。

    自然很快看出了她的異樣,忙低聲道:「清如,你這是去哪裡了,怎麼這么半日才回來?你眼睛怎麼了,可是遇上誰,欺負你了?」

    還是她大哥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讓她覺得委屈,甚至於覺得是被冒犯了?

    施清如想到蕭琅之前與韓征的對話,顯然他之所以會那麼巧出現救助了她,是因為有丹陽郡主這個妹妹給他通風報信。

    雖然蕭琅救了她,還因此讓一場大禍消弭於了無形當中,可也正是因為蕭琅,才有了後邊兒那些事,有了她此刻都還難以平復的悲憤與心痛,再對上丹陽郡主,她真的很難做到不遷怒。

    便只是淡淡道:「我沒去哪裡啊,就更完衣後,在外面透了一會兒氣而已,眼睛紅紅的,應當也是吹了風的緣故吧……怎麼表演的是歌舞,不是說請了民間有名的雜耍班子,有精彩的雜耍可以看嗎?難道已經表演過了?」

    丹陽郡主見她言語間避重就輕,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想著若她和自家大哥已經見過面了,回頭一見自家大哥,自己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遂也不追問了,只道:「雜耍班子的人聽說沒經過這樣的大場面,想著要面聖了,事到臨頭,竟然都腿軟得站不住了,連站都站不住了,更何況還要表演呢?出了什麼岔子,饒了皇上舅舅和皇祖母的雅興,這個責任誰能擔當得起?所以就臨時取消了,改為了歌舞表演。清如你若實在想看,以後咱們喬裝了,去天橋下看吧。」

    施清如便知道雜耍班子裡混進了刺客之事,至今仍只有小範圍內的人知道,並未引起文武百官和內外命婦們的驚疑,隆慶帝事後應當不會追上下人等的責,縱使追責,也一定只是小懲大誡了,心下不由一松。

    隨即卻又忍不住在心裡對自己報以刻薄的冷笑。

    你有什麼好心下一松的,你有什麼資格,到了此時此刻,你若還認不清自己的斤兩,還不知道自己是誰,你就真是可笑可悲得可以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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