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得不償失， 算了。

    傅城錚好歹算是扳回了一局，可掛了電話之後，他的心裡並不輕鬆。

    本來就窮， 現在還負債了……這樣下去，別說追妹子了，他養活自己都難。

    要不……等下個月房子到期，就不續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傅城錚就有些心動。

    他可以租顧靈槐附近的房子，和她做鄰居啊!省錢不說，還便於和顧靈槐培養感情!

    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那個時磊能和石頭一樣的顧靈槐這麼親近，還不是多虧了他們以前是鄰居的先天優勢?

    傅城錚越想越興奮，連剛欠了人家五千八百塊錢的事兒都拋到了腦後，大晚上的竟然收拾起行李來了。

    與此同時，顧靈槐姐妹倆正坐在新家的餐桌前，猶豫不決。

    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顧靈槐接到了朱麗婷的電話。當時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什麼話，就推脫說在和朋友吃飯，晚點給她回。

    顧靈槐心中有數，朱麗婷打電話來，八成又是要跟她要錢。

    可是現在，她已經辭去了食堂的那份工，還要花錢治病……哪裡有餘錢給家裡?

    「小槐，你聽姐的，你還在念書，不用給家裡錢。」顧香茉握住妹妹的手，堅定地說：「你看看大姐，吃家裡的用家裡的，什麼時候給過家裡一分錢?都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沒道理她就是公主，咱們就是丫鬟。」

    「姐……」

    「以前你還在上高中，不在我跟前，我怕媽為難你。現在咱們姐妹倆在一起，就什麼都不用怕了。」顧香茉拿起手機，撥通朱麗婷的電話，「你不好開口，那就讓我跟媽說。」

    顧靈槐看著姐姐，輕輕點點頭。

    她覺得經過這次的事情，姐姐好像變得有主意了許多。

    她有些羨慕，又有些心疼。

    「姐，我什麼都聽你的。」

    顧香茉微一頷首，沖她欣慰地笑了笑。

    電話接通後，朱麗婷難得和聲細語地問候起顧香茉來。

    「二丫，你身子怎麼樣了?什麼?你出院了?那你回老趙家了?」

    顧香茉面色平靜地將自己已經和趙勇離婚的事情說了出來。

    要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還不諳世事的時候，聽到母親用那樣關心的語氣和她說話，或許她還會感動。可是現在的顧香茉，對母愛早就沒有什麼期許了。

    如果朱麗婷真的關心她的話，就不會除了要錢之外那麼久都不來看她一次，甚至連她出院的事情都不知道。

    顧香茉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心如死灰。

    只要沒有期待，心就不會痛了。

    原本朱麗婷聽說顧香茉堅持要離婚之後，張口就要罵她。可聽說趙家人已經答應不再要彩禮錢之後，朱麗婷冷靜了一下，儘量緩和了語氣說：「既然這婚已經離了，債也沒了，你是不是也該往家裡寄些錢了啊?還有三丫，三丫在你旁邊不?她說好給我的錢可好幾個月沒給我了啊!」

    顧香茉冷笑一聲：「錢錢錢，又是錢。我和小槐都不用你養，我爸的工資還不夠你養活大姐和小弟嗎?」

    朱麗婷聽了老大不高興地說：「二丫，你怎麼這個樣子和媽媽說話的嘛?你大姐現在在考研究生，需要花好多錢呢。她和你們可不一樣，她是要有大出息的人!還有壯壯，你是不知道呀，你弟弟現在鬧著要買蘋果手機，說是他班裡的同學都有。他要是沒有，要被人瞧不起的。你忍心看你弟弟被人笑話嗎?」

    「被人笑話?被人笑話算什麼?從我十幾歲出來打工開始，就沒有哪天不被人笑話!是，我們是和大姐不一樣，沒有她的那個命能讓你們這麼看重。既然如此，以後你就跟大姐要錢吧!以後我和小槐，我們都不會再往家裡打錢了!」

    「什麼?」朱麗婷聽了大吃一驚，「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難道你就這麼不管爸爸媽媽，不管你弟弟了嗎?三丫，三丫呢?你不能代表她!你讓三丫接電話!」

    「媽。」顧靈槐低聲喊了一句。顧香茉開著免提，她一直都聽著呢。

    「三丫!」朱麗婷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熱絡地對顧靈槐說：「你二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你勸勸她呀!你們怎麼能不管你弟弟呢?從小到大媽媽是怎麼教你們的，你們都忘了嗎?」

    當然沒忘。

    打從記事起，家裡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都是先緊著弟弟。不僅如此，朱麗婷還教她們，不能嫉妒弟弟。因為要不是有弟弟，他們老顧家就絕後了，將來爸媽老了也沒人給養老送終。

    所以，她們要讓著弟弟、寵著弟弟，一輩子幫扶弟弟。

    這些車軲轆話，顧靈槐不知道已經聽朱麗婷念叨過多少遍。小的時候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她們那裡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的。

    可是隨著她去城裡上高中，到如今來到省城上大學，顧靈槐漸漸看到了外面的天空，發現原來世界並不是是媽媽所說的那個樣子的。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事情，顧靈槐握緊拳頭，在姐姐鼓勵的眼神中說：「媽，你還記得壯壯來醫院的時候說過的話嗎?他跟我說，如果我要管二姐離婚的事，他就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朱麗婷急了：「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壯壯年紀小，你也不懂事嗎?!」

    顧香茉不想讓她再教訓顧靈槐，也懶得再跟朱麗婷扯皮，乾脆大聲說道：「媽媽，我最後叫你一聲媽媽!我從出生開始，挨打挨罵，在你們厭惡的眼神里餓著肚子長大。我14歲出來做童工，省吃儉用補貼家裡。這些年，我欠你的還完了，連小槐的那份兒也一起還了!小槐從11歲開始就沒花過你一分錢，現在你也沒資格跟小槐要錢!如果你非要算個清楚，那好，我們姐妹倆命賤，我那三萬塊彩禮錢，就當是我們姐倆的贖身錢了，行不行?!」

    朱麗婷被她這番話鎮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二丫，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錢錢錢，滿腦子就只有錢，難道就沒有骨肉親情嗎?」

    「呵!」顧香茉冷笑一聲，「先提錢的人難道不是你嗎?現在這個時候跟我提骨肉親情，早幹什麼去了?我懷孕被打的時候，我流產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什麼骨肉親情!」顧香茉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忍不住哭了，「既然你那麼疼大姐和小弟，以後就讓他們孝順你們好了!」

    說完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

    顧靈槐慌慌張張地給她找紙巾，幫顧香茉擦眼淚。

    她覺得二姐這段時間，真是把上半輩子忍住的眼淚都給掉完了。

    「姐，你別哭了……」顧靈槐眼淚汪汪地說：「看著你哭，我心裡也難受。」

    顧香茉抬起眼睛看她，吸吸鼻子說：「對不起，小槐，我只是忍不住……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麼不哭嗎?」

    顧靈槐傻傻地搖搖頭。

    「那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哭了也不會有人心疼我……眼淚是給愛你的人看的。在不愛你的人面前，哭泣只能讓人丟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