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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03:37 作者: 小魚餅乾
    經過一夜冷風的吹襲,土地上的血跡早已經乾涸,血腥氣也散了大半。

    可殘斷的四肢, 破碎的五臟六腑, 自頸口斷裂的頭顱, 到死都沒有閉合、到現下還流著血水的雙目, 仍瘮人。

    林大川渾身篩糠一般顫抖起來, 他腿一軟,「咣當」一聲跪在了地上。

    即便村人說了這裡頭沒有林白梧,可他不仔仔細細瞧過一遍, 仍然不放心。

    林大川捂住口鼻、忍著噁心, 手指顫抖的將每一顆頭顱都翻找過, 待真的沒有發現林白梧,才戰慄著舒出一口氣,額角的冷汗緩緩滾落到臉頰。

    山風狂卷,混著秋寒和未散盡的血腥味, 吹得林大川滾汗的皮膚生生的冷。

    他打了個寒噤,頹然的坐在光/果的大地上,目光呆滯。

    身後的村人不敢往屍首處走太近, 只站在老遠的地方勸他——

    「老林頭, 別坐那兒了,回家去吧。」

    「梧哥兒說不定就是出去溜達了, 沒多一會兒便回了。」

    「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你要是病了, 梧哥兒得多難受。」

    可林大川知道, 娃兒自打有了身子, 肚子大起來,便很少往外頭走。

    尤其淵漢子不擱家,他更是門兒都不出。

    咋可能天不亮堂就到外頭瞎溜達,還半句話兒都沒給他留。

    怪他、都怪他,若不是他貪嘴喝多了酒,也不至於找不見娃兒。

    林大川手肘抵著膝蓋,手掌捂住滿是皺紋的眼睛,痛苦的、無聲的慟哭起來。

    日頭逐漸上升,天色已然不早。

    正是秋收農忙時節,家家戶戶手裡活計都多,忙得厲害。

    村人又抻著頸子勸了幾句,見實在勸不下,唉聲嘆氣的搖搖頭,紛紛散開了。

    蒼茫天地間,林大川背脊彎曲,失魂落魄的坐著。

    他腦子裡全是村人方才說過的話兒——

    夜裡頭來了伙山匪,估摸是瞧你家氣派,生了歹意。

    後頭不知道咋回事兒,野獸奔出了山,將匪人屠盡了。

    林大川渾身顫慄,手握緊成拳,雙目通紅,山匪、野獸……

    他家娃兒不管被擄到了哪兒,不管是死是活,他都得找回來!

    忽然,耳側響起「吱吱吱」的叫聲,林大川一偏頭,就見一隻金毛猴子立在他腳邊。

    小猴兒伸出毛茸茸的小爪拍了拍林大川的手臂,林大川疑惑的皺緊眉頭,就見一隻靛青色的錢袋子,輕輕放到了他手裡。

    林大川心口子猛的一縮,緊張的看去小猴兒,渾濁的嗓音發著抖:「是淵漢子?」

    小猴兒沒聽過這叫法,踩著小腳,搖了搖毛乎乎的小腦瓜。

    林大川咽了數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又問道:「是……是梧哥兒?」

    見小猴兒歪著腦瓜沒作聲,他慌張的伸手指向林家門:「住在那裡的娃兒,大概……大概這麼高。」

    小猴兒一瞧,甩著長尾巴、歡快的「吱吱吱」叫,伸著毛爪爪指去峪途山。

    林大川瞧著密密匝匝的樹林子,眉頭擰緊、啞聲問:「你是說,他進了山林子?」

    上河村人倚靠峪途山而生,傳說山裡頭住著山神,為了不擾到神仙清淨,這裡千百年流傳的不成文的規矩——除了峪途山南坡,其餘地界絕不可踏進半步。

    有膽子大的漢子不信邪,偏要往其它山頭生闖,到頭來,都是有去無還。

    林大川瞧著小猴兒手指的方向,心口子突突的直跳。

    他手心冒出涼汗,顫抖著又問了一遍:「你是說,我兒林白梧,進了山林子?」

    小猴兒轉著瑪瑙似的眼珠,毛爪爪點了點林大川手裡的錢袋子,又抬手指向山林子:「吱吱吱!」

    「你要帶我去?」

    小猴兒卷著尾巴跳起來:「吱吱吱!」

    林大川布滿皺紋的眼睛茫然的望去峪途山,他深深吸了數口氣,攥緊錢袋子,緩緩站起了身。

    峪途山兇險,很可能有去無回,可林大川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他低頭瞧去小猴兒:「你等我下。」

    林大川微微佝僂著背,拾起步子,返回了林家。

    這宅院,他活了大半輩子,眼瞧著它自破落變作了如今的模樣。

    林大川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這一走是否還能回來。

    他將狼藉一片的堂屋收拾了乾淨,桌子、椅子歸位,反身關門時,正瞧見堂屋的木門上,是刀劈斧砍的斑駁痕跡。

    這好好的木門被劈砍的破爛不堪,林大川關門的手一抖,手指輕輕摸在刀痕上。

    一股子怒氣自腹腔而生,熊熊烈火般燒的林大川全身血液沸騰。

    他自灶堂里拎出燒火棍子,朝向正立在自家門口的小猴兒道:「走吧。」

    山路崎嶇、坎坷曲折,尤其這尚未開荒的峪途山之東,更是陡峭難行。

    小猴兒在前頭帶路,許是知道他腿腳不便,走得並不快。瞧見長得好的山果子,還跳上樹梢頭,摘下一兩個,塞進林大川的手裡。

    林大川在後頭緩緩的跟,本來還擔心遇著野獸,卻不想行了數里地,竟是一路平順。

    直到聽見一聲獸吼,自遠方震天動地的傳來。

    林大川喉嚨口一緊,雙手死死攥著燒火棍子,後背貼緊樹幹,顫抖起來。

    他躲在一處粗樹後頭,只小心謹慎的露出一雙眼睛,就見相隔百來丈外,一頭銀紋巨虎正朝他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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