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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03:37 作者: 小魚餅乾
轎夫顛著錢,連連點頭:「慢慢的抬,定不讓小郎君一點難受!」
大花轎過了屋子、又過了門檻,在林家的院子裡繞了一圈,慢慢往大門外抬。
入贅的習俗,新郎要帶著夫郎的花轎繞遍了村子,再回到夫郎家拜堂。
鞭炮鑼鼓聲、嗩吶齊鳴,淵嘯上了馬,拉著韁繩、英姿勃發的到前頭開路。
仿佛又回到了他還是大貓兒的時候,他常常這樣走在最前,威風凜凜的給他的小雌開道。
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鄭芷這個「娘家人」挨到了喜轎邊,他小聲問:「白梧哥,你緊張不?」
隔著轎子,林白梧抿著嘴笑:「有點兒。」
鄭芷湊轎子近一些:「剛剛攔門,哥夫那個兄弟塞給我一個大錦囊,我瞧了,好些錢呢!我拿些給范潯,他考學要周轉,剩下的,等你拜好了堂,咱倆去買糖糕吧!」
林白梧咯咯咯笑起來:「拜完堂還好些事兒呢,今兒個都閒不得。」
鄭芷想了想:「那明兒個,我來尋你,咱倆去買糖糕吃。」
「你個小饞貓兒,就想著吃。」
春風十里,自遠山溫暖而來,經草甸、田梗、綠油油的莊稼地,往千里之外而去。
乘著風,大紅轎子過村路,回了林家宅。堂屋中,挨挨擠擠站著好些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半大的娃娃兒、兩鬢斑白的老嫗,都伸著頸子盼著新夫郎,而林大川早已經坐著等了。
淵嘯家裡情況特殊,沒有長輩出席,這高堂就只坐了林大川一人。
說來徐大夫妙手回春,林白梧按照他開的「治本」方子熬了藥,林大川病情真有起色,雖不至於恢復如常,但清醒的時候愈發的多了。
鄭宏怕他坐不住,便在一旁看顧著,林大川穿一身新衣裳,裡頭貼身那套,是梧哥兒親手給縫的細布。
他從鎮上扯回來的布,梧哥兒咋也不肯自己穿,比著他的身量做了內衫。
林大川心裡頭高興,人也精氣神十足。
鄭宏在邊上直羨慕:「你啊好福氣,有梧哥兒這好的娃兒,又孝順又貼心,啥好的都想著你。」
林大川頂驕傲的,伸手摸了摸衣面:「那是,我家娃兒!等他再生了小娃兒,我就當阿爺了!」
林大川想起林白梧小的時候,他給打的小木馬、學步小椅子、撥浪鼓,還在倉房裡放著,到時候拿出來……不成不成,他得打新的。一想到這兒,林大川就高興,臉上褶子一道又一道,心裡頭美滋滋的。
「快別樂呵了,進門了進門了!」
正說著,就見一高一矮兩新人扯著大紅花綢子步了進來,淵嘯步子向來大,可林白梧走得慢,他就小步小步的跟著踱。
待人站穩,證婚人開始致禮辭,他是淵嘯打鎮子上請的老學究,大把年紀了,眉毛鬍子花白,他笑眼盈盈道——「昔開闢鴻蒙,物化陰陽;萬物皆養,唯人其為靈長。蓋兒女情長,書禮傳揚;今成婚以禮,見信於賓;天地為證,日月為名①。和和睦睦,福氣天長。」
蒲團之上,兩人拜過天地、高堂,終於迎面相對而站。
蓋頭之下,林白梧羞怯的紅著臉,他成親了,竟真的成親了,眼前這山高的俊朗漢子是他的相公了,他抿嘴笑起來,心內好歡喜。
禮成,院子外頭終於開了宴席,鞭炮噼里啪啦的響,房前屋後一片紅。
堂屋子裡等不及的小娃娃們擦著牆邊噔噔噔的跑出去:「阿娘!開席了!小嬸嬸好香香!」
女人將小娃娃抱起來,親他的小臉蛋:「小嬸嬸站你那老遠,你都聞見香啦?」
娃娃咯咯咯的笑,也不知是飯香還是林白梧香:「聞見啦,可香!」
王香月在邊上笑的合不攏嘴,她忙著去端茶水盤,好讓新人敬長輩茶。
淵嘯和林白梧端起茶盞,走到林大川面前跪下,齊聲道:「阿爹,喝茶。」
林大川雙手接起,「哎哎」的應。
林白梧被淵嘯牽回了屋子,外頭人聲鼎沸、鑼鼓喧天,他坐在鋪滿了蓮子、花生、大棗的紅炕上,笑眯了眼。
……
院外頭爺們兒的場子還沒完,淵嘯被簇擁著敬酒喝。臉生的、臉熟的,高個的、矮個的,全一窩蜂似的往上涌,想和這個有本事的漢子攀搭上關係。
淵嘯一頭老虎,這輩子沒碰過這白泠泠辣舌頭的酒,喝上一口就嗆的滿臉通紅。
「淵兄弟,好福氣,娶了這漂亮的小夫郎。我家和林家往上數幾代,沾著親呢,往後還請多照應。」
「你要這麼說,我家也有親,淵兄弟,咱倆得碰一個。」
以往躲都躲不及的「親」這會兒全冒出來了,淵嘯今兒個開心,也不多計較。
到後面,鄉里鄉親拉著淵嘯還不夠,主意都打到熊熊身上去——
「爺們兒,淵兄弟成親你前後的忙活,瞅你年紀也不大,成親了沒有啊?」
「我家老閨女可好看,手也巧,是村裡的繡娘哩!」
熊熊嚇得往後躲,眼睛不由的到處尋。好久後,瞧見那隔了好遠的大圓桌邊,鄭芷正抱著大肘子吃得歡天喜地,他笑起來:「有喜歡的人了。」
直到日落月升,天上掛了星子,淵嘯才從席面里脫開身。
熊熊扶著他往屋裡去,過了兩道門檻,熊熊小聲「嗷嗚嗚」,別裝了,沒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