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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6:03:37 作者: 小魚餅乾
直到夜色退去,日頭自天盡處緩緩升起,淵嘯才猛然驚覺它得回去了,要不然小雌找不見它,該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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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嘎吱」一聲打開,林白梧推門進來,就見大貓兒已然睜了眼,正仰著毛腦瓜懵懵的看他。
林白梧喜的剛要喊阿爹,卻又馬上板下臉,冷哼哼的道:「醒了?」
剛抱貓兒回來那會兒,林白梧心慌的不行,手足無措的不知道咋好。
凍了一大夜的貓兒,是不能立馬放炕上暖著的,林白梧就這麼抱著它,像個木樁子似的痴痴的坐著,直到兩臂又僵又疼,直到大貓兒身體慢慢回了暖。
他不知道大貓兒在那白梧桐樹下躺了多久,不知道它幹什麼去了,只知道抱它回來時,爪爪冰冰涼涼,死過去一樣。
大貓兒腹下的毛上沾著血,乾涸的褐色血漬將原本油亮順滑的長毛打成綹;還有王虎那小犢子,用陀螺鞭抽得貓兒長毛都卷了起來。
髒成這樣,根本上不了炕,可林白梧心疼得緊,他將炕上褥子捲起來,撲了小厚毯子墊著,才將貓兒小心放炕上。
可這麼久了,貓兒都沒醒。
在大貓兒傷得最重、快要開膛破肚的時候,它都沒這樣昏死過。
林白梧不知道咋好,終於忍不住趴在炕邊嗚嗚的哭起來:「貓兒醒醒,你別死嗚嗚嗚……」
還是林大川叫他莫急,他伸了一指到大貓兒口鼻下,能感覺到一陣微小的風,徐徐吹來,「有氣兒,沒死。」
林大川又小心將貓兒翻了個面,扒開它的長毛仔細瞧那血漬:「血也不像是它的。」
「不是嗎?」林白梧哽咽問,一雙大眼裡全是淚。
林大川道:「等它再暖一些,接了溫水給擦擦,沒瞧見有傷。」
林白梧「嗯嗯」應下,匆匆忙忙出門燒水,小心翼翼給貓兒擦過毛,便搬了小馬扎坐炕邊守著,沒一會兒就伸根指頭探探它鼻下,見有氣才能安心。
林大川拄著拐在邊上瞧著,口中直嘆氣,娃兒在外頭跑了這麼久,一口熱湯飯都沒吃上。
他腿腳不方便,身上又持續不斷的發熱,確也做不了什麼複雜東西。
可他瞧不了娃兒餓肚子,反身開門出去到灶堂,費勁兒的淘米,煮了一鍋子糜子粥。
待粥好,穀物的香氣彌散開,林大川拿碗盛起,端著回了房。
聽見動靜,林白梧忙跑過去打開門,就見林大川因拄拐而佝僂的背、塌斜的肩,一雙眼睛兔子似的通紅:「阿爹……」
林大川將碗遞了遞:「把粥喝了。」
林白梧雙手接過,扁著嘴喝粥,空蕩蕩的胃終於暖和起來。
林大川知道他難受,可總也不能就這麼守著,心情都要給守完了。他道:「喝了粥,去將年畫貼貼上。」
父子倆鎮上過的年,鄭家人幫忙看過屋子,早早將門神年畫都貼好了,左右門扇上紅通通兩片紙——關羽、張飛駕著駿馬,手持兵器,八面威風。
林白梧自碗裡抬起頭來:「叔嬸貼過了。」
「那就將福字貼了,還沒出正月,多些紅才喜慶。」
農家人貼福字沒那麼簡單,得先去和漿糊,林白梧不大想去,可爹既說了,他還是站起了身。
昨個兒他們回來的太夜,確實好些東西來不及收拾。林白梧不舍的摸了摸貓兒的毛耳尖,出去幹活了。
他先是將不多的行李規整好,又將阿爹的藥拿去柜子里一一擺放齊整。村鎮來回一趟不容易,林白梧央著藥鋪夥計,拿了小兩個月的份量。
他阿爹年紀大了,傷筋動骨的很難恢復,藥鋪只說藥先吃著,再好生休養,也沒講能不能痊癒。
林白梧嘆口氣,心道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也是不長心,光顧著貓兒了,都沒記著給阿爹熬藥,粥還是阿爹拄拐做的。
他翻出藥罐子洗淨,開了一紙包藥倒進罐子裡,舀了勺清水浸著。
趁著這功夫,林白梧去院裡搓了兩根玉米,打算熬作漿糊,將福字貼了。
熬漿糊用白面、糯米麵最好,粘性大、不易掉,可那東西精貴,得頂有錢的人家才用的起。他家就干玉米多,熬稠了,倒也能湊合用用。
林白梧幹著活,三五不時的往屋子裡去,伸著手指頭在大貓兒鼻前掠一掠,感覺有氣兒在,才回灶堂里繼續手上的活。
在他將阿爹的藥熬好、福字貼好、前後院子都清了遍塵土,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屋子的時候,大貓兒終於醒了。
林白梧按下雀躍的心情,搓了搓手心。
淵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身上疲乏不已,可看小雌愛答不理的樣子,也知道是生氣了。
它最受不得小雌不理它,那溫柔個兒人,不理它可不行。
淵嘯強忍著無力,撐著四肢朝林白梧挪過去:「嗷嗚!」
林白梧冷冷「哼」一聲,坐到炕邊,看也不看它。
這是咋了嘛,昨個兒還好好的,咋就生氣了嘛。
大貓兒伸著腦瓜蹭林白梧的背,伸著毛爪爪拍他的腿:「嗷嗚!」理理我呀。
過了不知道多久,林白梧終於扭過臉,低下頭瞧它:「不是離家出走嗎?走好了。」
淵嘯一愣,它沒想啊,可看小雌頂認真的臉,知道他是誤會了,它急得「嗷嗚嗚」亂叫,快要說人話。
腰邊的毛腦瓜蹭的厲害,林白梧躲了躲,伸手將貓兒推推開。貓兒一愣,伸著爪爪又湊過來,皺著臉可憐巴巴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