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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55:50 作者: 古靈
之後,就在上回見過濮陽南半個月後的這天清晨,天色慾亮未亮之際,沙少琪再一次溜出客棧,才剛偷偷摸摸的飛出城牆,就差點迎面撞上佇立在城牆外的濮陽南。
踉蹌地穩住了嬌軀,「嚇死人了!」沙少琪拍著胸脯驚魂未定地叫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誰知濮陽南卻在猛地眨眼後,硬是裝出一副「我不識你、你也不識我」的茫然神情喃喃道:「啊!姑娘在跟我說話嗎?」
「廢話!」沙少琪啼笑皆非地罵道:「現時四下無人,我不是跟你說話,難道是跟鬼說嗎?」
濮陽南聞言,連忙滑稽地東張西望一下,「咦?好像真的沒別人耶!」繼而滿臉榮幸地咧開了嘴,兩個可愛的酒窩開心地跳躍著,「啊!這位美美的大姑娘,在下能否請教姑娘芳名呢?」他彎身一揖到地。
瞧見濮陽南那副裝模作樣、擠眉弄眼的滑稽樣,沙少琪忍不住失聲大笑,將上回見面時自己所說過的話都丟到天邊去了。
「你……你幹嘛呀?」
「咱們不認識啊!」濮陽南正經八百地說:「所以,在下當然要請教姑娘芳名,才能知道姑娘是誰嘛!」
沙少琪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上回見面時自己說過的話,笑容不由得稍斂,並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並不想那樣的,可是……」她再嘆。「狂劍山莊真的是有那個規矩,我又不能不從……」
濮陽南不發一語,只是用了解、體諒的眼神瞅著她,但他越是這樣,沙少琪就越是狠不下心來再一次要他裝作彼此都不認識。
「算了,先不提那個了。」暫時做一下縮頭烏龜,煩惱的事先撤一邊好了,或者該說是她捨不得浪費和他相處的時刻。「你一大早就杵在這兒幹什麼呀?」
濮陽南圓圓的臉上再次展開頑皮的笑容,「有勞三姑娘動問,在下正在這兒散步,順便找蟲。」可說話的語氣還是很正經。
「蟲?」
「是啊!」濮陽南又開始眨眼了。「所謂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在下天還未亮就起身了,應該可以找到不少蟲來吃吧?」
沙少琪愣了愣,旋即失笑。「你……找蟲吃?」嗆咳兩聲又說:「呃!你是小鳥嗎?小鳥會飛喔!你會飛嗎?」她戲謔道。
「飛?」濮陽南倏地露齒一笑,也不見他運功,就見他袍袖若有似無地微微一抖,身形便陡地拔地而起,悄然飛上官道旁的大樹頂,單足立於樹梢尖上,並隨著樹梢飄動而微微搖晃著,仿佛小鳥停歇在枝椏上一般。
濮陽南頑皮地歪著腦袋,「怎樣才叫飛呢?這樣嗎?」話落,他突地又展袖一揮,整個身軀驀地往上沖天而去,到了七、八丈高時,眼看著似乎就要力竭下墜了,卻沒想到他再次揮袍一振,身形便再度往上,如此周而復始數次,他的身影早已微小到完全看不清了,才見他仿佛飛雪般飄然落下,依然單足站在原來的樹梢尖上。
他對著目瞪口呆的沙少琪眨眨眼。「算嗎?這樣算飛嗎?」
沙少琪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算嗎?」濮陽南似乎很失望地嘆了口氣。「好吧!那這樣呢?」
倏地,他足尖輕點,身軀微微飄起,繼而雙臂一展,朝另一株大樹飛去,看似要落在另一株樹上時,他又倏地揮袖一振,居然繼續往另一株大樹飛去。就這樣飛越了七、八棵樹後再飛回來,中間完全沒有借力,只靠他袍袖揮振的力量,便讓他有如小鳥一般飛來飛去。
「這樣呢?算嗎、算嗎?」仿佛等待稱讚的小孩一般,他滿臉期待地望著沙少琪。「這樣算飛了嗎?」
沙少琪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連該怎麼呼吸都忘了,哪有空閒去稱讚他!
濮陽南再次失望地垮下了臉,「還是不行嗎?」他誇張的嘆了口氣。「看樣子,我不能吃蟲了!」說著,他從樹梢尖慢慢的、穩穩的踩著階梯下來——無形的階梯。
沙少琪的嘴巴張得更大了,雙眼仿佛要掉出來似的剩著他的腳下,空無一物的腳下,直到他的腳落在地面上,她才抬眼繼續瞪著他,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天哪!難怪江湖傳言,妙手無影的輕功舉世無雙,這簡直是……簡直是……是……太不可思議了!就算是她親眼所見,她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能像他那般讓自己的重量完全消失,隨心所欲的操控自己的身軀,特別是他看起來實在不輕。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兀目驚嘆不已,而濮陽南也很有耐心地等待她回神。終於,她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而後開口,「你的……」老天!好沙啞的聲音喔!她忙輕咳幾下,清了清喉嚨,再次張口。
「你的輕功這麼厲害,那刀劍拳腳功夫一定也很可怕了?」
「拳腳功夫?」濮陽南突然很尷尬地扯歪了嘴角。「啊!功夫啊……」
沙少琪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你的拳腳功夫沒那麼厲害嗎?」就算是也沒什麼嘛!幹嘛這麼尷尬咧?
濮陽南更覺尷尬地哈哈兩聲,而後轉身踱開兩步,遲疑片刻後,才又轉回來面對著她。
「這事江湖上沒人知道,因為我從不跟人家交手。」他又猶豫了一下。「其實……呃!家師只教了我四種功夫。」
「四種?」沙少琪有點摸不著頭緒,四種功夫算很多了不是嗎?
濮陽南點點頭。「內功、輕功、點穴和偷術,所以,事實上,我是……呃,一點拳腳刀劍功夫都不會。」
沙少琪頓時傻眼了。「不會吧?真的一點都不會?」
濮陽南想了想。「應該算不會吧?我只有在剛出師下山時,到武館去學了一陣子一點簡陋的刀劍拳腳功夫而已,那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武功,騙騙普通人還可以,可一碰上真正的江湖人物就漏氣了。所以,我從來不跟人家交手,只要情勢不對頭,我就落跑,反正只要我想溜,就沒有人追得上我。」
聞言,沙少琪不由得錯愕地啞了口。
看情勢不對就落跑?
「所以說……」濮陽南尷尬地傻笑著。「我只是表面上很厲害,其實……嘿嘿,手底下根本不怎麼樣的。」
沙少琪深深地凝注他半晌,初時的震驚過後,隨之而起的是無法言喻的感受。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應該算是他的秘密,他既然保密了這麼久,現在又為什麼要說出來呢?
濮陽南聳聳肩。「我只是不想瞞著你。」
「為什……」
又一次,濮陽南用下巴指指前方的城門處,「恐怕你也沒時間追究為什麼了。」他無奈地說。
沙少琪愕然地轉身,卻見頭一個從剛打開的城門口出來的正是她的大哥沙少卿,後者一出城門,便注意到他們,腳下快走幾步就來到他們的身邊了。
沙少琪有點心虛地瞄著他。「大哥。」
沙少卿點點頭,隨即沉穩地望向濮陽南。「濮陽大俠?」
濮陽南忙正起臉色,嚴肅地拱手為禮。「不敢,濮陽南今年不過二十二,大俠之名實在擔當不起。」
沙少卿深深地注視他一眼。「那麼,濮陽公子,家父要我轉告濮陽公子,濮陽公子有恩於狂劍山莊,將來濮陽公子若是有所差遣,只要是不違仁義道德之事,狂劍山莊必然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就更不敢當了,」濮陽南苦笑。「濮陽南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從沒想過要狂劍山莊有所報償,希望沙大公子莫再提此事了。」
沙少卿的臉色依然沉凝。「濮陽公子可以這麼說,狂劍山莊卻不能如此輕待此事,無論如何,狂劍山莊會等候回報濮陽公子之日到來的。」
「沙大公子……」
「另外……」沙少卿根本不理會濮陽南的回應,他逕自往下說:「家父也要我轉告濮陽公子,舍妹已訂有婚約……」
一聽,沙少琪便愕然地瞠眼大叫,「大哥,我才沒……」但她的抗議聲卻在沙少卿的怒目瞪視下縮了回去,自己的親大哥,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她當然清楚得很,譬如此刻,她知道回客棧之後,絕對少不了一頓訓了。
「……為免夫家那方說閒話,還請濮陽公子以後莫再與舍妹單獨見面談話,沙少卿先在此說聲謝謝。」說著,沙少卿便態度慎重地抱了抱拳。「好了,現在該轉告之事既然都已交代完畢,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拉著沙少琪就走,也不讓沙少琪和濮陽南告別。沙少琪只好向濮陽南匆匆地瞥去歉然的一眼,旋即被沙少卿帶走了。濮陽南悵然若失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良久。
「真有這麼難嗎?」他無奈的低喃。
***************
從外表看起來,一派斯文儒雅的皇甫雷實在不像是武林四大莊之一的鬼刀山莊少莊主,以他的氣質談吐,反而比較像是談詩論文的文人雅士,這麼個人,在狂劍山莊所有人——包括沙少琪自己——眼裡,他實在是最好的嬌客人選。
但問題是,雖然沙少琪和他很談得來,也極為欣賞他,可就是沒意思要嫁給他談一輩子。
「為什麼?」沙家老么沙少雅追問。才十三歲的沙五小姐,正努力發揮女人雞婆好奇的天性,對挖掘別人的秘密最有興趣了。
沙少琪聳聳肩。「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嫁給他。」
沙少雅眯著眼問:「你不喜歡他?」
「喜歡啊!」沙少琪望向涼亭里正在和佟雲對奕的皇甫雷,她們回到狂劍山莊後不久,他就來了。「可那種喜歡只不過是朋友間的喜歡,就像你和我都喜歡大哥的好友顧大哥和二哥的好友仇大哥一樣。你自己想像一下吧,如果叫你嫁給顧大哥或仇大哥,你是什麼感覺?」
「才不要咧!」沙少雅脫口道。「那樣好奇怪耶!」
沙少琪立刻用那種「你看吧!」的眼光睨著沙少雅,沙少雅愣了愣,隨即恍然地瞥向皇甫雷和佟雲。
「我懂了,可是皇甫大哥好像很喜歡你,大家也認為你們最合適了。」
「不是好像,」沙少琪更正道:「他已經向我求過三次親,都被我婉拒了,但是,他就跟表哥一樣,始終不肯死心。」她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又咕噥道:「我想,我已經快要開始討厭他了!」
凡是在她不願意時,還死皮賴臉地纏在她身邊的男人,很快就會被她列入「活該被討厭者」的名單上了。
有意無意的,就在她剛說完最後一句話時,皇甫雷突然向她們這邊瞄了一眼,但她們都沒注意到。因為,她們自認為所在的荷花池畔離涼亭夠遠,她們的聲音也夠小到不會被任何人聽到,而且,沙少雅又忙著向沙少琪擠眉弄眼,沙少琪則忙著皺眉瞪回去。
「幹嘛?你臉抽筋啦?」
沙少雅橫她一眼,「我還吐血咧!」隨即又曖昧地用手肘頂頂沙少琪。「喂!姊,我聽小哥說,這趟出門你好像喜歡上某某人了,對不對?所以,你才會連皇甫大哥都要開始討厭了,對不對?難怪這回他來,你好像都不太願意陪他談天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