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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42:06 作者: 久嵐
對於逃跑,她還是有心得的,加之一直服侍穆戎,也了解該怎麼應付,等到一切部署好之後,這日她終於從王府離開了。
然而她沒有想到,還是被穆戎得知。
她雇的牛車將將出城沒多久,他就追了上來。
看著那熟悉的容顏出現在面前,穆戎的肺都差點氣炸!
他不准,她居然私自逃走?
她就那麼想離開他?
捫心自問,他恨不得把她掐死,可他按捺了下來,在她面前,他總是變得有些奇怪,明明不該發脾氣的,卻偏要發,該發的,卻又忍住。
就像現在,她偷了令牌,不管如何,都是大罪,可他竟然沒想著要懲罰她,只想快些把她帶回去。
然而,姜蕙卻不肯,她從包袱里拿出一物道:「十方圖在我這兒,今日殿下需得放了我走!」
十方圖乃一副很緊要的軍事地圖,是他派人花費四年方才繪製完成的,他不曾想到,她竟然以此作為威脅,忍不住喝道:「把圖交出來。」
姜蕙冷笑:「把賣身契拿來,放我走!」
少見的堅持,一絲也不肯退讓,原來她是這樣的女人,他可小瞧她了,他揮手命人舉起弓箭道:「小心我取你性命。」
為了離開自己,她可願意捨命?
穆戎盯著她燦若桃李的臉,假使她願意,他便放她走罷,叫她去天涯海角,做個自由自在的人。
從此相忘於江湖!
☆、第125章
是的,相忘於江湖。
自從姜蕙說要贖身,想要離開他,他每每想起時,不由自主就會陷入一種難以言說的抑鬱。
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這種感覺牽制著他,叫他不得舒服。
哪怕後來她躺在他懷裡,近在咫尺,他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投入的享受她給的滋味,好像從此摻雜了什麼,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也許,正該如她希望的,放她走,再不相見,他很快就能忘了她,也就能擺脫這種左右自己的情緒。
耳邊只聽姜蕙道:「便是殺了我,你也取不到地圖,我死了,這地圖得傳到別國去。」
她挑著眉,明眸閃著狡黠的光,胸有成竹,傍晚璀璨的霞光在身後簇擁,叫她整個人徐徐生光,仿若從天上降臨。
他以前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尖銳似刀劍,一往無前。
現在想起來,他可能對她真的算不得了解。
也不知她在自己身邊,再待幾年,又會是什麼樣子?
一邊想著放她走,一邊卻又留戀。
他如此果斷的人,為了她,卻是反反覆覆。
可又如何呢?
她一心的想要走,想要離開他。
穆戎忽然有幾分迷茫,究竟自己是怎麼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見姜蕙臉色一變,眸子睜大了,好像發現了什麼。
他下意識往前走去。
可來不及了,她連一句話都不曾說,仰面就倒了下去,像是傍晚消失的落日。
天地暗了下來。
他立在她身邊,她一動不動,一抹血從花瓣似的嘴唇里流出來,映襯得一張臉更是白如美玉。
何遠見狀連忙奔到姜蕙身邊,蹲下來摸了摸她的脈搏,一片平靜。
她死了。
中了極為劇烈的□□,頃刻斃命。
何遠有些不忍,輕聲道:「殿下,她已經走了,還請殿下節哀。」
語聲隨著風飄入耳朵,一字一字殘酷無情。
就在剛才,她還想要挾自己,滿是活力,現在何遠竟然告訴他,她已經死了,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動了。
那瞬間,他無法思考,只覺得心臟在胸口劇烈的跳動著,因為跳得快,帶來了難以承受的疼痛。
好像那顆心一邊跳一邊在脹大,像撕裂開他的胸膛,從裡面擠出來。
好一會兒,他才能動,蹲下來,伸手撫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仍然睜著,看著高遠的藍天,那裡有她嚮往的自由。
他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坐在官道上狼狽的樣子,那雙眼睛也像是被水洗過,清澈透明,閃耀著動人的光澤。
他難以忘懷。
那時候,他還沒有娶妻呢。
假使那時,他就把她帶回家,今日又會是什麼光景呢?
他嘆息一聲,把她眼睛闔上,抱起她坐回馬車。
四周一片寂靜。
他也沒有下令,只與她那麼坐著。
何遠立在馬車外,忽聽他的聲音傳來:「你回王府去查一查。」
是說姜蕙中毒的事。
何遠應一聲,翻身上馬。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體慢慢冷了,也僵硬了,月光從車窗透進來,溫柔的輕撫在她的臉頰上。
要是往常,她興許會高興的說,今日月亮好圓啊。
可是現在她沉默著,原本紅潤的嘴唇失去了顏色,然而,依然那麼動人,像是在沉睡。
穆戎一點一點恢復了正常,他吩咐車夫往前而去。
何遠回到王府時,直闖姜蕙住的小院,只還沒進入,就聽守門的婆子說,桂枝懸樑自盡了。
原來是她下的毒。
可原因呢?
他下令把所有人等都抓了起來。
穆戎帶著姜蕙回來,閉門不見人。
何遠為儘快查個水落石出,請了周知恭。
直等到第二日才見到穆戎,何遠忙道:「還請殿下再等幾日。」
他偷瞧穆戎一眼,見他臉色發青,憔悴難當,便知是一夜未睡,誰想到穆戎卻道:「你留在這兒繼續查,本王要去鄠縣一趟。」
何遠吃了一驚。
穆戎沒有解釋,又回了房裡,稍後吩咐他準備大量冰塊。
他要帶姜蕙回她的家鄉。
她一定很想念她的家人,如今他能為她做得不多,只叫他們團圓罷。
那日之後,除了何遠,在所有人眼裡,他突然就在衡陽消失了。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隔了三個月。
看起來,他與平常沒什麼兩樣,何遠上來道:「殿下,您總算回了,皇上前兩日又使人過來,屬下只能說您去遊山玩水,不知歸期。皇上已經下令等殿下一回來,便搬去京都,要封殿下為太子了。」
穆戎點點頭,面上並沒有什麼喜色。
「殿下,還有些文書需要您審閱,都在書房呢。」何遠提醒。
穆戎便往書房去了。
好像更沉默了一些,何遠心道,這兒離鄠縣一來一去至多兩個月,也不知那一個月他都在做什麼?
只他也不敢問。
穆戎走到書房坐下,果然看見一摞的文書,何遠忙過去給他磨墨,有些需要蓋印,他就把書案上的寶盒打開來。
寶盒尋常都是放置印章的,誰想來,卻露出一枚香囊。
紫色的料子上繡著一對鴛鴦,活靈活現,相依相偎。
何遠愣住了,好像意識到什麼,他忙放下盒蓋,往後退了幾步。
那日她興高采烈的過來,說要送他禮物,而他見到香囊大發雷霆,扔在了地上,只等她走後,他仍是不捨得,撿了起來,與印章放在一處。
如今,這是她留給自己,唯一的禮物罷?
穆戎把香囊拿在手裡,柔軟的綢緞上好似還帶著她的體溫,那瞬間,好像又看到她走進來,要是那日他看清楚她的樣子,歡喜的收下,該多好?
便是他答應她,與她做一對鴛鴦,又能如何呢?
為何當初自己不明白,如今明白,終是晚了!
他心頭一陣刺痛,想起那個月坐在她墳頭,陰陽兩隔,他再說什麼,她也聽不見,他再是喜歡她,她也不會知道。
眼淚終於忍不住,決堤般的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他。
何遠見到此情此景,驚駭莫名,才知他動了真心。
可惜姜蕙已經死了。
等到京都的時候,已經是九月,皇上向來疼愛他,當即就封了他為太子,與此同時,皇太后也想雙喜臨門,把衛鈴蘭嫁給穆戎。
誰想到,他一反常態,當眾拒絕,誓死不娶。
皇上沒有相逼,皇太后不滿,可終究也沒有辦法,倒是衛鈴蘭淪為笑柄,因京都眾人一早都知這門親事,結果到頭來,太子嫌棄她,哪怕違抗皇太后也不肯相娶。
她向來清高,背地裡也遭人嫉妒,一時難以承受,躲去外祖家,住了大半年才回。
可出了這等事,一直無人問津,沒有嫁出去。
兩年之後,皇上駕崩,穆戎登基。
而這時,終於有人肯娶她了,可衛鈴蘭的心裡一直藏著一根刺。
因穆戎到現在都沒有娶妻,經過大選過後,宮裡也有數十妃嬪,卻沒有立誰為皇后,假使當年她能嫁給他,一早就是皇后了罷?
母儀天下,無上的尊貴!